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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蜀道之难(七)(2 / 2)


只是每每瞧见太子?,总会莫名想起孟淮。那是一个追求极尽纯粹的人,可那把硬骨头挺了几十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是臣……”陈修一晃神,晏朝不知何时已立于眼前,弯腰亲自为他斟茶。他后半句话戛然而?止,连忙起身。晏朝按住他,示意他安心坐下。他只得谢了恩,镇定着收回心绪。

晏朝踱步回座,忽然问:“本宫这几日病着,还?不知川南的事现下如何?”

陈修摇头:“任鲁还?未传消息回京。但今早雅州奏报称,于处沣与芦山县民发生矛盾,知县处理不当,以至于处沣同当地山匪勾结,只恐伤及无辜百姓,是以平叛迫在眉睫。”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殿下大可放心,于氏成不了大势。”

晏朝点点头,再问:“那……陛下押解沈岳回京的旨意可发下去了?”

“是。数道罪名皆已确立,不日即可押至京城。”陈修目色幽深:“树倒猢狲散,事发后沈岳亲信先行相继揭露,许多事他无从辩解也?无从抵赖。莫说他一人,其中牵涉同谋共犯,查明后又是一场肃清。”

无论?是叛乱,还?是吏治中的蠹虫,都是皇帝最为忌惮的。晏朝心如明镜,单单一个沈岳一个于处沣自是极难成事,原已积祸至此,皇帝要根除,势必要杀一儆百。

于处沣一干人等一定不会留,沈岳也?一定会诛杀。而?向来?威慑力最强的,无非斩草除根,夷灭九族。

陈修默默观察着晏朝的神色,她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自她问及沈岳,陈修就已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能保住沈微么?”

“但殿下不能救沈家?。”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话音重叠在一起,一个茫然一个坚定,同样清晰可闻。

陈修轻咳一声,反问:“如若此次犯事之人并非沈微家?人,殿下如何决断?”见晏朝发怔,又进?一步道:“殿下现为储君,倘若有一日朝廷吏治敝坏,与沈岳犯同罪者?屡禁不止,殿下又当如何决断?”

晏朝两手交叠,只微微颔首:“谢先生教导,本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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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春宫里,明嫔斜斜倚在美人榻上,殿内宫人已尽数被遣退,她伸手拿过身旁的扇子?漫不经?心地扇着。那双潋滟双眸转过来?,将眼前跪着的太监上上下下一打?量。

“这么想来?,宁妃娘娘怀疑太子?情有可原,太子?怀疑我?也?合情合理。这样大的事,就只栽赃到我?一个人头上?”

“娘娘息怒,”那太监压低声音,虽身段卑微,口吻却平淡,“殿下从前便说过了,您要复仇她不会干涉,因涉及宁妃娘娘,所以眼下才来?问一问,并无旁的意思。”

明嫔轻轻一笑,将团扇慢慢一旋,目光流连在扇面的双面绣上,缓了缓方沉吟道:“只是怀疑向来?是难作数的,殿下仅听我?一面之词恐怕也?不一定信……”

“罢了,信与不信又不在我?,我?只能说,庄嫔小产一事与我?无关,我?进?宫时间?本就不长,根基不稳,买通不了永宁宫的人。但陛下那些日子?待李氏的态度以及对她的处置……确实?是我?从旁推波助澜。”

太监应了声是,正要告退,又听明嫔说:“对了,殿下托我?打?探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关于温惠皇后,殿下可去问问冯京墨冯太医,以及……宁妃娘娘。”

她莫名叹了口气,坐起身想了想,续道:“还?有,让殿下多留意鸿胪寺的人。有些事陛下刻意避着我?,我?插不进?去手,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是,娘娘辛苦。”

太监临走前,明嫔将手里那把团扇赏了他,没再多说话。贴身宫人从殿外进?来?,发现她仍在出神,只默默上前侍立一旁。

“李氏最近如何?”

“回主子?,李氏双目已彻底瞎了。虽有太医照看着,但那副身子?撑不了多久。”

明嫔点头:“陛下也?真是狠心,好歹那么多年的情分,说断就断了……本就是朝堂的事,他要收拾李家?,第一个动的却是后妃。抛开我?这层恩怨不说,李氏也?的的确确冤得很?。”

“娘娘您可能不知道,李氏得宠多年,宫里从前有许多嫔妃和龙嗣都不明不白?地死了,好些分明就是李氏所为,只是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还?有两位皇后的死,传言与李氏也?有关系……”

明嫔不说话了。只默默转头,拈了一枚葡萄,不料却是酸的,顿时满口生津,瘪了嘴,连着心底都不大舒服。

她想起来?自己惨死的姐姐,目光一暗,半晌幽幽道:“若我?是太子?,既然安插了人在皇帝身边,倒不如直接毒死他,一劳永逸。”

宫人脸色顿时惊得脸色一白?:“娘娘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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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朝收到消息后仍是不置可否,只将那把团扇攥在手里细细看了几遍,上头的双面绣图案倒是特别,不似寻常女儿家?喜爱的花卉山水,一面是劲松,一面是双鹤。梁禄瞧着她的神色凝重,不免问了一句。

她屏息一瞬,自顾自轻喃:“……她是要说松鹤延年,还?是有别的意思?我?闻着这香味也?有些奇特,你悄悄拿去给冯京墨,让他看看。”

梁禄先应了声,转身将茶端给她,接着禀道:“殿下,添香茶馆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四川的乱子?,波及到程家?的生意,暂时茶的货断了。”

“新派的钦差不会漏掉茶课司的,可得将程家?也?查一查,”她手指刚碰到杯子?,想了想又收回来?,目色微深,“且再看罢,李家?和信王应当还?会有别的动作。石喜呢?他最近怎么样?”

“十五说,石喜有意无意在靠近徐选侍,但……”他眉头一锁,将后半句又续上,“小九知晓此事后,寻了个由头狠狠教训了一顿石喜。他暂时没什么精力再搞什么动作,只是怕会打?草惊蛇。”

晏朝愣了愣,摇头道:“这倒不会。石喜能安分下来?也?好。最近都盯着川南的事,我?不希望东宫再多些乱子?。”

“是,”梁禄估摸着时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晏朝说,“将到冯太医来?给殿下请脉的时辰了。”

“病本来?也?不严重。你等会告诉他,不必再这么勤快来?了。”她这么吩咐一声,梁禄听着她的口吻有些奇怪。

提及晏朝的风寒,病因大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淋的那场雨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当日回到东宫,晚上就寝后,脑子?里忽然过了好几遍两人贴唇深吻的场景。害得她脸颊滚烫,满心烦躁不已,又不能对人说。最开始掀了被子?,后来?索性起榻出了门,在院子?里吹完风,又淋了一场雨。

她揉了揉眉头,暗暗一啐。

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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