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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1 / 2)


釉弦纹撇口瓶里养着几支瘦梅。枝干斜欹,姿态像多愁多病的美人,花瓣险险挂着,微一一碰,就零落了。

这却是整间病房唯一鲜活的色彩。

探病的人皆各回?各家,留下一屋子虚假繁荣后的空寂感,丁教授倒也长舒口气,终于清净了。再招呼子媳快快落座,“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守灵啊?”

顾二头一个怪她嘴瘟,“这嘴该挂两捆艾草驱驱邪。”说着,就近大喇喇坐下,翘起二郎腿,看了两杯沏好的铁观音,一杯给梁昭。

茶叶在唇边吹浮开,入口前,还不忘回?头去关照她,“怪烫的,喝慢点。”

此情此景,不论几分真几分假,丁教授看在眼里都好高兴。

她用打趣的目光在小两口间周旋。随即打发老二坐远点,“让昭昭到我跟前来。好孩子,”见老二有异议,就嗔怪,“怎么着?我天天对着你那张脸烦都烦死了,不能找个新鲜的人陪我说说话?亏得你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为点座位的事吃醋,好意思的。醋你老婆还是醋你娘?”

这嘴还是泼辣厉害,不愧是站了二十来年讲台的人。顾岐安笑了声,不无轻佻闲散,“我说一句你还百句?看来这病也是好全了。”

梁昭眼睁睁看着母子俩话赶话,不搭腔,只悄默声挪动椅子上?前,她同丁教授抱歉,“婆婆,来前我其实买了花,但……”

说到这,眼刀子一横某人,“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它坏了。所以我另在外卖上?叫了一束,大约过会就送到。”

不可抗力。顾岐安浮浮眉。

夫妻俩偷换目光,暗藏机锋也眼波相送。

一个面上波澜不兴,只心里笑,你倒是铺开来讲讲啊;

一个冷冷地假漠然,在心里啐,你还有脸看我!

男人永远是急色的,尤其正当旺年。结婚后你还生生让他斋这么久,其残酷类似于断了口欲期小孩的奶嘴,磨牙棒,或者一切慰藉的媒介。

所以饿久的猎人,一嗅到猎物的气味就刹不住了。

但结果是后来梁昭咬破了他的下唇,不知轻重,更像是报复,报复这些天来他带给她的,身心上?的双重折磨。咬破那秒,唇舌痴缠里都是血的铁锈味,狩猎者与猎物互换了定位。

顾岐安反倒变本加厉。手?掌扣着她后颈,将她整个地拢在身前,埋下来,食髓般地品尝。

不巧的是,彼时正值换班轮班间隙,门口不少同事进进出出。他们藏得再隐蔽,也总有人认出顾,大大咧咧喊了声。

二人才慌忙分开。

……

这便是一束花好端端被摧折的全过程。

丁教授自然不知情,只是眼瞧小二下唇上?豁着个口子,心里也有数。好看的皮囊就这点不便,一点小瑕疵都掖不住,“你们也是的,还把自己当外人。我要?那么多中看不中用的花做什么?”

言下之意,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们还惦记着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梁昭:“要?的。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顾岐安轻轻落下盏盖,“花的本来意义就是中看不中用。鉴赏价值、取悦价值大过其他。”

“就你会说,黑的也能扯成白的。”丁教授说小二巧舌如簧。紧接着又同儿媳讲笑话,他们从前还在大院的时候,老二养的京巴被父亲擅自放跑了,这孩子丧气得呀,回?头就打起主意来,想自个攒钱再买一条。

那会儿院墙外不时就有人喊收破烂,收破烂来,彩电冰箱洗衣机,书本报纸啤酒瓶……猜怎么着,活祖宗就把家里那些个破铜烂铁,连带着他爹的旧书旧报纸、旧BB机,统统打包出去卖了,“换没换到几钱,倒是爬墙的时候跌了一跤。摔地上昏死过去。入夜一家子找不着人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对过老大爷跑来,说老顾啊,你儿子搁墙角睡半天了。再不去尸体都凉半截了。

乖乖,他爹捉到他就是一顿暴打没商量。”

说着被口水噎着喉咙,丁教授急咳起来。

顾岐安倾身帮她拍背,若无其事貌,即便这说的是他不大光彩的黑历史。

“你说正常人家讨了打,乖乖认个罪、服个软,这事可不就过去了?偏偏他不,迎面就呛他爹,

‘我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黄碟处理了,那是救你一命!你得亏赶上个好时代呀,搁过去,让外人晓得老同志好同志天天在家里看这些伤风败俗的,不得臭鸡蛋小鞋伺候啊!’”

梁昭闻言到此,不禁笑出声,“您是想说,他的嘴贫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这只是其一。丁教授摇摇头,语重心长,“我更想说,这个祖宗从来有张巧嘴,却从来不肯用在对处。甚至是越想要什么,越不会明说,只剑走偏锋地耍些小聪明。”

梁昭这才领会,婆婆话家常聊趣事是假,拿和他们二人才是真。

到底她门缝里看人,把这些妇道都看扁了。梁女士也好,丁教授也罢,都是在柴米罐子里浸泡多少年的老姜,你和她们比辛辣,不要?太年轻!

从她躲去娘家,到那条自诩还算留情分的回?信,丁教授一直局外人,却比局内还门清。

一味地站干岸不插手?,才不是不知晓,而是她给他们自己调解的余地。毕竟两个聪明人两个知识分子,芝麻大的事都回旋不好,那想来也无需她介入了。

这就是她比梁瑛高明也从容的地方。

沉得住气。怕只怕再从容的人,轮到自己的婚姻,也处处狼狈。

梁昭犹记得小时候,大院几百来户人家,她始终认定丁教授最美。通俗意义的美在皮,但她不尽然,是那种美到骨里气度里的典雅。像民国画报上活过来的名?媛。

可惜大都好物不坚牢。这几年,人日复一日地老相了。长年坐病的缘故,身材也极速走形,今朝为见客才搽了点粉,穿了身抬气色的衣服。只是难为这番心血,看上?去还是很老很消颓。

以至于,梁昭开始反省,自己穿得是否太明艳了。

某人由着母亲编排完他,才不疾不徐出声,“那你说说,我这脾性是随的谁?”

母亲反问,“你姓什么?我又姓什么?”

“这年头变更姓氏不仅免费还方便。”

“那你去更啊!更回来,老顾头一个打断你的腿……”

“早八百年他就威胁要?砍我的手?了,拖到现在,怕不是刀都锈完了。”说话人懒懒掀眼皮子,不服软。

二人就这么打着嘴炮。

梁昭不由心想,嗯,不愧是母子。顾岐安还是有很多细节看得出生母的痕迹,比如谈吐以及输什么都不输阵的气性。

不多时,丁教授就开始赶客。自嘲一病病成个皇帝,天天“听不完的政”,“你们快走罢,走了我也好睡一觉。秋妈晚上?还要?过来,到时候又得把我弄醒。”他们家这个姆妈什么都好,只一点,干活动静好大,乒乒乓乓像打仗。

顾岐安:“那我们可真走了,明早我再过来。”

他交代她术前禁食禁水的事项,切莫忘记。

丁教授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学这个的!”

“嗯,这话几天前还是我说给你的。”

临了,婆婆又让梁昭待下,支使老二出去,“我们娘俩说几句。”

后者望望顾岐安,某人正好接到个电话,开口就称呼“主任”,二人便相互.点头,他出去,她留下。

门阖上?,丁教授枯枝般的手?牵住昭昭,“又到了吃藜蒿的季节。再过几个月,也是你们第二个结婚纪念日了。时间是真的很快。”

到了这种时候,梁昭也不想瞒她,就直说,“婆婆,其实原本……我是想和他离婚的。个中原因就不细讲了,想必你大概也猜得出来。”

“嗯,猜出了,小二那天也跟我说了。”

同为女人。梁昭说话没什么芥蒂,“我们之间并非从爱走向婚姻,更像是,从婚姻走向爱。因为横亘了太多,活人也好死人也罢,都是不可忽视的。”

“那么,”丁教授问她,“这次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我一度以为你不会再回?头了。因为在我看来,昭昭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决定好的,几头牛都拉不回?。”

梁昭垂眸,“有好几个原因吧。”

“是不是也有替我身体考虑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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