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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2 / 2)


过去再意难平,过了最佳赏味期限,塞进嘴也是夹生饭般难咽。

“回忆”和“回头”仅仅一字之差,却是两码事。

好吧,濮素放弃。

看来她老妈说得没错,梁昭为何?能活成“别人家的孩子”,其来有自。人家就是比你通透清醒。

二人吃得蛮撑。眼见着入场还早,濮素干脆提议,“下楼逛逛罢!我想吃茉沏的芋圆了。”

“姑奶奶,你还有?胃呢?”

永远别和女人谈奶茶热量!

*

值班白板上的手术排量从2改成1,顾岐安放下马克笔,单手抄进白大褂,捧杯喝咖啡。

今天白班,再有?半个钟头就能溜之大吉。

未曾想,周琎忽而行?色匆匆跑来,临进办公室,还一个俯冲差点栽跟头。

顾某人后退半步,袖手状,“快快请起啊,使不得。你这?个年纪我以什么身份发红包呢?”

“你大爷的!”

“我大爷倒是行。你先喊罢。”千破万破,伦理梗不破。

周琎不理会他阴阳,只公事公办地知会,3床病人需要做腰椎穿刺。病历调出来,趁着没下班叫来家属谈谈。

谈穿刺的利害关系,以及必要性。

寻常在病人资料调取上,问顾岐安准没错,他记忆力委实惊人,有?如活体索引般的存在。能具体到病人的影像片子?纹理如何?、异常密度影在哪。过目不忘。

方才手术台上,众人还雅谑,“照老顾这个记性,应该去红娘所。客户说个征婚要求,高矮胖瘦双亲可否健在,他眼珠子一转就匹配成功了。”

顾岐安哭笑不得,“警告你们,当?一个人三句离不开保媒勾当,就是更年期的表现。”

“那你早晚也有?这?天。”

“无妨。等?我到了那天你们早化灰了,无人知晓,等?于没发生过。”如此恃才傲物。

然而,每每有腰穿的项目,周琎总是尽可能不让他参与。

这?同之前梁昭手术大家不希望他上,差不多因果关系。说来话长,顾岐安规培刚上岗的时候,理该是同届里的佼佼者,众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但月有?阴晴圆缺,偏偏一场事故折损了荣光之路。从业第三个月,他接诊的某位病患需进行?腰穿。常规步骤应当?是,穿刺前必须通知家属到位,签同意书。

结果,那么谨慎持重?的人,临了却忘了。

没有同意书,擅自穿刺。院方给予的处罚是丙级病历。

取消全年评奖评优的资格。连带整个小组,下周期所有?病历都要复核;如复核再获评丙级,则需离岗培训三月。

这?样的差池,落到顾岐安头上,大抵就类似尖子?班的优等?生在高考失利。

令人费解也唏嘘。

而理由是什么呢?周琎知晓,是他大学女朋友秦豫出了车祸,两件事同天发生。

顾岐安接诊病人的当?口,秦豫还在抢救中,生死未卜。

回忆不同于现实的地方,就在你言语如何?柔化得轻飘飘,一语带过,物是人非。当?事人都始终记得那一刻、那一秒,有?什么血淋淋,有?什么来不及,

有?什么本该避免,却又一念永生。

很长时间里,顾岐安都不许周琎提她。即便错过就是错过,但回想起来的种种遗憾,能免则免罢。

窗外天色从蟹青往蓝黑过渡。顾岐安听闻是这个由头,心上也不由一掉落,缓缓,努下颌让周琎自己调。

“我先下班了。”

*

濮素喜欢奶茶底子?无糖,再多加物料的配法。

这?仿佛和自欺欺人一个道理。

表面上零糖四舍五入奶茶也无热量。好比她反复鞭挞自己,冷落姓陆的几天,几十天,这?事就翻篇了。

“没什么藕断丝连是冷处理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多来几回。”

点单区前,濮素义愤填膺的嗓门好大。大到几个无辜路人侧目,大到梁昭想就地绝交,

更大到,有?一行?人恰巧途经,从被话音吸引到认出梁昭,就这么停下来。

领头的那个轻喊,“梁昭?”

二人齐齐回眸,就看见?顾铮。一个人该有多健忘,多预后良好,才能那般若无其事地、老友契阔般招呼她。

且还云淡风轻地笑,关照同伴先走,他人来近几步,递手与梁昭。

后者自然无视,反倒问濮素,“你是几号?问问还要等?多久?”

顾铮不无淡定地收回手,落到腿边,打量她的举手投足,发现一个华点:

梁昭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

错愕感只在心里掠过一秒,又匆匆归无。他是听说她再婚了的,人脉广的人,从来没有?无法扫听的消息。只是眼见比起耳听,缓冲时间更短促,他很难不意外。

徐徐,姐妹二人要走了。

梁昭都不屑告别,濮素拉不下脸子,嘬着吸管冲他挥手,“再见?!”前夫哥。

两个钟头后,观影结束的梁昭才从Miranda处得知:

顾铮此番来上海不是玩也并非短程应酬,

是来当他们公司合伙人的。

挂断电话的梁昭坐在车里,心神?从绽放到枯萎,脑子?里轰隆隆的霹雳。

她问副驾上的濮素,“你嘴巴怕不是开过光?”

“什么?”

“为什么前脚才咒我,这?秒就应验!”

*

梁昭把新买的宜家灰色铁架挪到玄关,衬上新漆的朱红背景墙。配色相得益彰。

原先那个占位又豆腐渣的六斗柜,扔掉了。

她喜欢这样,从日常清库存就要狠心的断舍离。好像见微知著。多在小事上培养锻炼,在感情上割舍也能易化。

收拾停当?,把今天穿的鞋送去阳台,新买的白盘土锅搁进厨柜,完毕,梁昭才有?闲心到书房。

只见顾岐安坐在案前,专注办公的样子。他在制作教案,副高有?本科带教任务,下学期S大开学他要教授神?经病学。

眼下,人难得戴一副细框眼镜,手边半杯黑咖。把一个个知识点化繁为简,做成图表,也贴上具体病例。

许是乏了,他指间夹着烟,撑在额角不住揉按。烟雾在周身笼成微蓝的屏障。

梁昭想到《花样年华》里周先生的经典剧照。男人抽烟尤其夹烟扶头,衬衫之下肩胛骨微微耸立,会有?别样的性感。

当?然,这?不妨碍她毁气氛,问某人,“你大概还要多久?”

“什么?”伏案人茫然望来。

“我说,你要多久收工?有?事找你商量。”

顾岐安闻言作思忖状,转头又看看屏幕,即刻摘眼镜,“现在说罢。教案不急着做。”

“其实有?三件事。其一是我的年终奖到账了,过年想多给我妈一万。毕竟这?两年情况特殊,老太太跟着边上住,各方面花销都大……”

梁昭靠在门板上,甫说完,某人就捻着烟头颔首,“这?个不存在商量。你的年终奖,完全有自由决定去路。”

“好吧,”脚从拖鞋里微微剔出来,梁昭后脑勺按着门板,“其二就是,今年除夕我们能在家里将就着过嘛?没必要去老宅麻烦秋妈了。”

顾岐安面上些微一滞,“但今年老爷子在酒楼订了宴席。”

“有?没有可能,我们不用出场?”说实话,她好烦那些个繁文缛节。中国人永远逃不掉人情世故,七七八八。

顾岐安放下二郎腿,空下的那只手托腮,反问她,“你说呢?”

“……”

罢了。梁昭直起身子正欲走,案前人疑惑,“不是有三件事吗?”

梁昭也是这一秒才受提醒,她漏了最紧要的第三件。抑或,压根就没想好是否说。

没想好,所以两段铺垫之后,正说到兴头上,又打起退堂鼓。她是想告知顾岐安,顾铮或许会来当合伙人的事。即便尚未最终拍板,某人作为她现任合法丈夫,也有?权知悉。

且婚姻的基石:平等,信任与经营。

平等他们做到了,后两点却远远不达标。

对面人清明的目光审视里,梁昭再而衰三而竭,末了还是答,“我数错了。就这两件。”

说罢抹身而去。直到熄灯就寝前,胸膛里心脏还突突地,她不懂这?番罪恶感是为哪般,好像出轨未遂既遂似的。

实际上什么也没做。

翻来覆去一小时,梁昭摊煎饼般地难难入睡。

看到书房那头还亮着灯,她干脆下床走去。甫到门边,就是一阵薄薄烟味。

从虚掩的门缝睇进去,顾岐安还坐在案前,只是不再看电脑。而是手抵额角,微垂首半阖目,垂在身边的手指间,夹的烟头积了长长一截灰。

透过他睡衣袖口,梁昭再次瞧见那个文身,若隐若现。

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此时此刻,她才会下意识想起今晚夜读到的句子,

来自《倾城之恋》: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话说回来,她倒是挺能共情白流苏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1:原句相传是苏轼小妹调侃他的话。

——

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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