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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魔宫(1 / 2)


魔君细细拿着两枚钱币比对了一下,便明显可见雁姬所持的是没有“淮陈”二字,且做工也十分新,是仿造的无疑了。

他叹了口气,却是真的一口血喷了出来。魔君用手抹干净嘴边的血渍,本就苍老的面容,更是显得更加沧桑起来,他怅然失措,“难道这魔君之位,就这么诱惑吗?让你们一个个、一个个的都不知为它做了多少努力。”

魔君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下面众人都有些不明就里,可还是听出了魔君语句里的意思,一瞬间便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便只余着魔君、寒诀和玄天赦三人尚还站立着。

玄天赦见他的使命已然完成,便退到了寒诀旁边,有些孩子气地戳了寒诀一下。

寒诀捏住玄天赦的手,“别闹。”

他倒是不知玄天赦活泼起来性子可真是可爱极了。

淮虞心下却有些庆幸,自己方才便指使了侍女去传话将林言实斩杀。她虽眼瞅着现下的局势不好,可若是没有林言实,她女儿雁姬照旧是魔君最宠爱的孩子,便就是轮不到自己任着女魔君,嫁给下一任魔君为后也是容易极了的。

可她却偏偏忘了,若是当时不想着算计林言实,雁姬怕是早与林言实私定了终身了。那个时候,雁姬就算为帝为后,她都是占了林言实岳母这一名头。

淮虞当真是机关算计,反倒是小事上栽了跟头。

魔君晃了两下,堪堪捏住扶手才是稳住了身形,不叫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他又是咳了一口鲜血,可还强压着问道,“寒宗主、寒帝,不知这……这铜钱的主人,现在何地?”

“死了。”寒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魔君不禁跌坐在椅子上。

魔君脸颊抽搐了两下,不敢置信地问道,“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寒诀反问道,“当日那追兵就是你的好姐姐派去的,你说她这么个想做女魔君的,会留余地吗?”

“你血口喷人!”淮虞仰头怒骂道。魔君抬眼瞪了她一下,让她不禁哆嗦着不敢再说话了,只余着心里骂着这在场除了雁姬之外所有人。

“淮虞公主这话我可不敢当,血口喷人二字,还给你便是更好。”寒诀笑吟吟的,可眉目中却尽是挑衅的神色,“倒是她福大命大,怀着孩子呢跑到屠仙宗了,我便将她留了下来。结果因为孕期伤了元气,又因着林言实是人魔混血,她便被掏空了身子,产后不久便去了。”

魔君颤抖着双唇,开开合合几次,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孩子……叫林言实对吗?言实……言实,倒是个好名字呢,当是个从不说谎的好孩子。”

玄天赦听闻这个解释,却是偷笑。林言实若是不说谎,便是这世上没人讲得出瞎话了。

“正是,林言实现下在我屠仙宗做长老。年轻有为的,便是真如同魔君那时一般。”寒诀嘴上是恭维的话,心里却不尽然。

“这孩子人呢?”魔君问道。

寒诀朝淮虞与雁姬那侧努努嘴,说道,“问您的好姐姐、好外甥女咯。”

魔君瞄了一眼梗着脖子的雁姬,朝着淮虞的方向问道,“淮虞,你说。”

淮虞却是先上前爬了两步,“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就连额头都撞出了一片血印。雁姬在一旁看着她母亲的惨样,想说却不敢说话的模样,更是让人发笑。

“陛下,我是您的亲生姐姐,我哪里会害您啊!”淮虞与雁姬果真母女,这未语泪先流的架势当真一脉相承。她先是可以服软,想着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是能让她拖上一拖的,待到林言实已死,她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瞧着淮陈在上位还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她就心里烦躁,恨不得现在就把淮陈拉下来。

但是现在的情形,她只有忍了

“是他们屠仙宗血口喷人,阿陈,姐姐从未追杀过你爱的那个女人,你相信姐姐!”淮虞唤了魔君的小名,想着借此能触及到魔君心底里那块柔软的地方。可她却忘了这魔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就连她都变了,那魔君不更是铁石心肠了起来?

“淮虞!”魔君怒目,“你还好意思唤朕的小名?快说,你把朕的孩子关去哪了!”

淮虞被魔君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一哆嗦,茫然地跌坐在地。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竟然比不上她和雁姬在侧侍奉多年的情谊。

“舅舅,我娘不是这个意思……舅舅!”雁姬也爬了过来,“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头,鲜血沿着她平日里最爱护的漂亮面容流了下来,可她还是不停地磕着头,直染得堂下地毯鲜红一片。

玄天赦看到此不禁摇摇头,想要上前却被寒诀拉住了手腕。他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

淮虞却突然直起了本低垂着的头颅,呵呵笑着站起了身来,她像是已被逼疯了一般,就连雁姬拉也拉不住。她走上前几步,指着魔君的鼻子说道,“淮陈,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你不过是父王扔在野外的一个私生子罢了,若不是我和我母妃把你捡回来,你现在便是在外面跟狗抢吃的呢!你算个什么东西,现下当了几年魔君了,就这么跟我说话?!”

“你原先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若不是当年父王不愿意让我做储君,这魔君之位跟你有什么关系?”淮虞冷笑着,朝着堂下众人展开双臂,又指着自己,“我,我这一脉才合该是这魔界的主子,我女儿雁姬,也合该是这下一任女魔君!”

淮虞本是抱着破釜沉舟的一搏,可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了。她总想着自己明明是比淮陈更高贵的,这些年却要做小伏低,处处哄着这个她心里不如她的弟弟。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极了!

“淮虞你!”魔君捂着胸口,却是有些不太好的模样。

淮虞冷笑着,步步逼近魔君,说道“你什么你?!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那乖乖儿子,已经被我杀了。还有你那凡人爱妃,是我派的追兵,甚至她孕中虚弱的药都是我下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魔君节节后退。

“你不记得当时她有孕,我就在旁边吗?你说了句话,你说……”淮虞抬眼狠狠地瞧着魔君,“你说,不论这孩子是人是魔、是男是女,你都与他做下任魔君。”

“是又如何?”魔君反问。

“是,又如何?”淮虞有些诧异地摊手,“你别忘了当年你说过的,你说若是姐姐能扶持我登上魔君之位,以后的储君都是从姐姐的孩子里面择选。你可别忘了你曾说过的!”

魔君有些哑然,他确实在当年哄骗淮虞替他谋划魔君之位,曾许诺过这个条件。可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登上了魔君,淮虞便不能再踩到自己头上来了,这说过的、许下的承诺,当然是不作数了。

“没话说了吧?淮陈,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的!”

淮虞的话音刚落,便手上蓄起一团魔气朝着魔君攻去,魔君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人推了开来。

“小心!——”那人是他不认识的模样,却又长着与他心里梦里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相似的面孔。是那个孩子……是那个孩子!

寒诀与玄天赦见淮虞已然出手,便对视一眼,十分轻巧地便将母女二人治下,交予侍卫看守。魔族众人,若非刻苦修炼之人,皆是不能达到灵修的水准的;若是刻苦修炼了,才能称之为魔修。

“呸,他竟然没死!”淮虞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盯着魔君父子二人。

雁姬更是瑟瑟发抖着向自己母亲身侧又缩了几分,她一时间瞧见林言实,便知晓是自己暗中帮忙才逃了出来。可她不敢说,若是说了便是背叛了母亲,她只能紧紧扯着淮虞的衣角,将自己尽量隐蔽在暗处。

魔君见到林言实更是喜极而泣,直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双手该往哪里放,怅然地说道,“好孩子!”

林言实当即跪下,磕了个头,只说道,“爹?”

那语气中透着三分疑惑、七分难过,却叫得魔君心里更酸涩了几分。眼前这个男子长得算是普通,可不论是眉眼还是轮廓,都像极了他的爱妃。那时候便是有人问他,这凡人女子不过尔尔罢了,怎得就讨了他的欢心?

他哪里知道怎得就讨了他的欢心,只不过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是他挚爱的模样,仅此而已。

“是,孩子,我是你爹。”魔君弯腰搀扶起林言实,“孩子受苦了。”

林言实也瞧着这眼前与自己四分相似的老人,热泪盈眶地说道,“不苦,只要能让我在死前见见我的亲生父亲,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他刻意咬紧了“死”这个字,便是在提醒着魔君是何人、为何要害他去死。他这么玩的一手倒是叫寒诀都佩服了起来,不禁叫好,不愧是林言实啊。

果不其然,林言实话音刚落,魔君便挥手遣着侍卫将淮虞母女二人拖下去,关进地牢。

可变故却也是在那一时间发生了的。

只见淮虞瞅准了时间,直接挣开了侍卫的禁锢,冷笑着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林言实两父子的方向攻去。

她总想着,只要能中了一个,便好。若是能击中林言实更好,定能当场气死这淮陈。

只要这淮陈一死,淮虞便有的是办法把雁姬推上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位置。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自己心中也是如此想的,故使出了全部魔力朝着那个方向攻去。

她算得到准,那攻势便就是朝着林言实的方向奔去。

淮虞由衷地笑了起来,她的嘴角咧得那么开,眼睛也弯成了一条缝。

寒诀意识到的时候,已是来不及阻止淮虞的攻势,只能眼瞅着那冲天的魔气向着林言实的方向涌去,却无能为力。

可魔君就算是年老体衰,仍不是吃素的。幼年时期的他寄人篱下,便是功力比淮虞要强上几倍,就算是淮虞欺他身体虚弱,可阻挡一波淮虞的攻势却是十分简单的。

“淮虞,你可别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魔君大喝一声,手上画出一张由魔力织成的盾牌,将淮虞的攻势阻挡在外。

一时间两人相似的魔气混在一团,竟一时间分不清主次,哪个是哪个的了。

淮虞不甘心,便又拼着爆体的前奏加了一分魔力。可魔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虽嘴边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但还是冷笑着往上也同样多了一分魔力。

就这么僵持着许久,玄天赦几次三番想要上前探查下境况,却被寒诀按住了。

寒诀悄然对着玄天赦耳语,“若是这魔君在此次大战中受了伤,命不久矣。他林言实不就坐稳了魔君这个位置吗?”

“可是!”玄天赦有点吃惊于寒诀的过分冷漠,眉头皱起又松下几次,说道,“可是林言实,他应当不愿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再次遇到的父亲就这么……没了吧?”

寒诀叹了口气,摆正玄天赦望向魔君一侧的身子,说道,“阿赦,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关不了这么多事。我们只能说,推波助澜罢了。魔君想知道的真相我们告诉了他,淮虞与他争斗也是必然之事。你忘了吗?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将林言实推向那个位置,不是保下这个几乎要与屠仙宗断了关联的老魔君!”

“可是……”玄天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寒诀眼中的决绝之意惊醒了,他似是蓦地明白了什么一般。

这世界上有许多他们所不能碰触的无奈,而面对这些无奈的最好解决办法,便是顺其自然吧。这些事与他们向来无关,也许就算做了,也便是徒增烦恼罢了。

那边的斗法,看似已是接近了尾声。魔君似是更胜一筹,也许是淮虞不愿意已死最后一搏。

到底还是淮虞落了下风,魔君用他最后的生命护住了他与心爱之人的儿子。

林言实扶住他摇摇欲坠的父亲,见他父亲是拼了命也要忍住嘴里的鲜血,心里难受极了。他本就无父无母的,就算之前被林家收养,也是被当做奴隶对待,轻则打骂,若说重了,还有下雪天叫他穿着单衣滚出去跪了一晚。若非是他的人魔混血,他恐怕那日便去见了阎王爷。

“爹……爹,您怎么了?”林言实急忙问道,豆大的眼泪便沿着面颊往下滴滴答答没个消停。

他不过才认了父亲,待他这么好的父亲。难道他就连半日的父子天伦之乐都享受不到吗?

老天啊,为何要这么对他!

林言实恨不得要冲出去指着老天骂上几句,可魔君晃晃悠悠的身子朝他倒了下来,林言实急匆匆地伸手接住了魔君软踏踏的躯体。

魔君想要张嘴安慰着自己的儿子,可一张嘴便是不住的鲜血涌出,他连说上一句话都难上加难。他只能奋力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摸了摸撑着他的林言实的脊背。

寒诀这才缓缓走上前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丸丹药,递到林言实的面前。朝着魔君努努嘴,便是叫林言实将丹药喂给魔君。

林言实空出一只手接过了丹药,又有些诧异地问道,“宗主,这是何物?”

“保他最后一日寿命的丹药。”寒诀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丹药吃下,一日之后,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但是吃了,他便能像是正常人一般,没病没灾地再度过这最后一日。”

寒诀见林言实盯着这丹药发呆,便叹了口气,又说,“选择权在你。”

魔君见了这丹药本是意外,但听闻寒诀说这丹药能保人一日无病无灾地度过,便也动了心思。其实他也对自己的身体清楚明了,就算是不接这淮虞的一招,他恐也活不过今年了。可他现在,儿子回来了,他还想再陪陪儿子,哪怕……哪怕只有一日也好。

淮陈就算是个魔君,可他也仍是个父亲是个丈夫。他爱着林言实的母亲,他也好不容易盼回了林言实这个儿子。他,其实不想走的。

魔君轻轻扯了扯林言实的衣角,点了点头。

“爹?”林言实诧异地瞧着魔君,“您……您要这个丹药?不!不行,您不过是受了轻伤罢了,过两日便会好的!”

林言实说着的这话也不知是在规劝魔君,还是安慰自己。可他说着说着,眼泪便是掉得更凶了起来。

魔君却冲他摇摇头,又朝着寒诀的方向颔首,勾着的笑意便是带着血色,那画面如同泣血一般。

“你父亲,愿意的。”寒诀说道。

“不!”林言实头一次冲撞了他还算敬重的宗主,他的语气强硬,他死死地看着寒诀说道,“不会的!”

玄天赦也走上前去,那语气中八分无奈两份愧疚,“言实,给他吧。”

林言实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边的淮虞竟是有气力要爬起来的模样。魔君见状,也不管不顾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趁着林言实不注意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丹药。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林言实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君已经吞下了丹药。可不得不说,那丹药的速度之快,竟让林言实有一瞬间都觉得他的父亲先前吐血重伤是否是在与他戏耍一般。

魔君站起了身来,缓缓走到正欲爬起的淮虞跟前,重重将她踩到在地。魔君垂着头,眼眸轻鄙,“我的好姐姐,你现在好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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