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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两丛树(2 / 2)


几次姬无厌想要伸出手,却又默默地缩回来,只是沉寂地注视着她。

《兵法二十四篇》有云: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他绝对能等到长公主醒过来!

是弯月挂上夜色的眉梢,有蝉鸣。

思前想后大半夜,姬无厌觉得心里的酸水都快将他覆灭,然而不管他怎么阴嗖嗖地盯着长公主,对方依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睡的极度安稳。

眼看着巡夜的人都要打第三次梆子,天就要亮起来,这次不成事的话,下次可能得等足足一个月。

敌不动我动。

他咬着牙愤愤地想,也应该让公主意识到自己的厉害!

于是乎,沉入甜美梦境的姬曲直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在被人推动,她倏地张开眼睛,瞳孔是透着血色的锐利。

太大意了。

从前在军营中的时候,便是有人在帐篷外悄声踩着树叶经过,姬曲直都会从浅眠中惊醒,收在枕下的刀锋是开过刃的雪亮煞气。

这次居然是被人推动了肩膀才醒过来。

要是以往,她可能早就被杀死个八百回了!

抱着这样念头的姬曲直在对上那双含着春水的眼睛时顿住,提起的心慢慢放下去,微弯的反而是无色的唇。

是驸马爷啊,难怪了。

驸马爷姬无厌自然对长公主瞬时间转过的想法无从得知,他看对方醒过来,就沉默地收回了手,还径自重新倒回去躺下。

姬曲直声音是刚从梦中醒过来的微哑:“怎么了?想要?”

闻言一噎,姬无厌冷冰冰道:“不想,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公主。”

“这样啊。”哦了一声,这样便是长公主神经再粗,也不可能对他的想法察觉不到,于是她也就顺着说,“无碍,你接着睡吧,正好我也得换衣服准备去军营了。”

不待她装模作样地起身,冷白的手臂已经从锦被中伸了出来,牢牢固定住她,姬无厌简直就是在咬牙切齿,“你想去哪里?”

本来就没有真的想起身,姬曲直也就顺着力躺回了床榻,好整以暇地问:“驸马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吗?”

团簇的月桂香零乱地扑过来,小柳永捏着她冰凉衣摆的手指松了又紧,低声说:“都是玉奴的错。”

姬曲直这才满意地撩开他的墨发,温声问:“你想我留下来是做什么?”

姬无厌的白皙肤色染上玫瑰霞色,就连拉出线条的颈骨都是浅淡的朱色,然而长公主的耐心一向比他好得多,最后总归是他撑不住。

他咬着唇:“玉奴想要公主怜爱。”

唇齿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被姬曲直以手封缄,指尖的薄茧缠绕住他被咬出了铁锈味的嘴唇,“没我的允许,不准咬。”

温暖的月桂香飘散在两个人之间,距离亲吻只是两丛树的距离。

最后长公主这样淡声道:“想要什么,你就自己来拿。”

长沟流月,寒来暑往,秋冬将至。

最近公主府的人都发现驸马爷的脾气在逐渐变好,越来越像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然而还有些更为细妙的区分。

净过手,姬无厌拿起旁边的巾帕不在意地随口一问:“公主呢?”

与其说是认命,倒不如说在这段相处的过程中,他又发现了另外一种生活的趣味。然而这种玄妙之处过于羞耻,实在与他从前风流公子的名声相悖,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轻松地说出口的,就只能闭着眼睛口是心非地沉沦。

旁边的梨九不能察觉主子心绪的微妙转变,只是当他已经臣服于命运,于是平日里是愈加心疼气恼,不过她今天倒是很兴奋:“您的表弟来府里看您了。”

哪一位表弟?

梨九快嘴快舌:“就是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和您一起游山玩水的那位表弟呀。”

原是这位,他狐朋狗友大军中很是知名的一员,当初设下去比武招亲的赌局,也正是这位表弟先提出来的馊主意。

不过现下看来,也许是好主意。

姬无厌唇角轻挑,万树千山的桃花便妖娆盛绽,像是旧春之景又于今日复萌蔓延。

他轻声问:“然而这与公主有何干系?”

连呼吸都忘记,梨九的眼神更亮,很是快乐道:“您的表弟正是在公主那里啊,说不准正在办快乐事呢。”

梨九不曾察觉到姬无厌骤然冰冷下来的眼神,还兀自快活道:“以这位长公主喜新厌旧的性子,说不定已经看好了这位表弟,到时候您就自由了,咱们就可以回家,过从前的日子!”

捏着蜜桃的手指用力,泥泞的桃汁糜烂地散开满手,连眼眸荟萃的都是深沉的黑,然而他不语。

他表弟的肤色是微微的黧黑,嘴唇上挑的时候含着满满的恶意:“表哥你说,要是公主知道你这个口中痴心追随他的所谓驸马,只是一个满口虚言的骗子,她会不会把你赶走”

穿着狐裘的姬无厌面色冷白,声音倒是什么都听不出来的淡定:“你想怎么样?”

“也不想如何。”表弟谄媚地笑起来,“只是表哥你既然讨得到好处,不如也提携一下表弟我,到时候我侍奉公主侍奉的开心了,必然也会讲讲你的好话,不让她休弃你出府。便是真的发现了当初的真相,我也可以帮扶你一二,表哥你说是也不是?”

嗤笑一声,姬无厌面无表情:“我怎记着,你从前说最为瞧不起缩在女人裙摆下吃饭的人呢?”

表弟眼睛咕噜噜一转,“所谓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我也不需要尚公主,只是做公主的万千情人之一,也就不需要革职,到时候得了公主的青眼,在官场上必然能平步青云的。”

他还咂咂嘴:“其实这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家里人也是担心你一个人伺候公主不容易,叫我来搭把手,这样也能给我们阖族带来荣耀不是。”

姬无厌捻起一只附着在桌边的枯草:“我父亲也是这样想?”

表弟一愣,笑着称:“是啊,舅舅也对你很是挂怀,还让我代他向表哥问声好呢。”

他看了旁边侍奉的梨九一眼,微微一乐:“不说旁的,表哥你倒是很滋润,尚了公主还有侍妾能够把玩,真是神仙日子也不换。”

表弟的话才说到这里,就有人掀帘而入,冬雪风声簌簌,夹带的是练兵场的苦肃寒意。

长公主回府了。

看到涨红了脸的表弟,姬曲直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问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好像刚才的话都不曾入耳。

原本心中惴惴的表弟松口气,慌忙一拜,口中喃喃:“微臣这就离开。”

这长公主根本就不像传闻中一般贪图男色,反而是那双眼睛清淡地一扫,他就一哆嗦,更别提什么争不争宠了。

带刺的玫瑰让人很有征服的欲望,但是这种染着血的利刃,他哪里敢随便出言?

只是到底还不甘心。

他回头来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姬无厌,话里有话:“下次我再来拜访表哥。”

待到梨九和他的表弟一起离开屋苑的时候,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长公主的铁甲上面还沾着肃冷的秋风,薄薄地黏着一层血。

“你喜欢梨九?”良久,长公主姬曲直眉头轻皱,到底还是问出了声。

“怎么不说话?”姬曲直扳住他的下巴,食指上的玉扳指在驸马雪色的肌肤上划下一道暧昧的红痕,痛中还带着微痒。

姬无厌冷淡地撇过头去,“是又怎么样?”

凭什么她就能有这样多的男宠对她投怀送抱?

当初明明是姬曲直一眼看上自己,许诺什么恩爱两不疑,到头来违背信诺、又想着和别的男宠极乐欢好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自己的面前摆出一无所知的无辜面貌。

既是如此,那他自然也可以左拥右抱、和其他的姑娘欢愉此夕,不是吗?

沉默无声地横贯在房里,姬无厌没听到对方的回答,这才轻蹙着眉瞥去一眼。

朱红楠木打造的书案后面,长公主执着毛笔的手指内侧是一层薄茧,潇潇洒洒挥笔而下,便是称为笔走游龙也不为过。

眉头没展开的姬无厌冷淡淡瞥去一眼,瞳孔蓦地扩大,连手指盖劈在木桌上头的微弱疼痛都没有察觉。

无他,盖因宣纸上最大的两个字,赫然是铁画银钩的“和离”两个字。

他张张唇,嗓音是自己都不忍细听的喑哑:“公主竟是为了他,要做到如此吗?”

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然而长公主却把姬无厌话里的人当成了别的,声音也就更为冷凝:“我记着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我不能接受驸马爷有侍妾,只是我的性子如此。”

恰在此时,送走姬无厌表弟的梨九回了屋来伺候,还没进到里间,隔着帘子就听到这样的对话,原本请安的话就收了回去。

主子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狠辣的长公主了吗?梨九简直是喜上眉梢。

“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为何要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姬曲直清淡的声音传出来,梨九第一次觉得长公主可能也是个好人。“倘若你真的喜欢她,我自然也不会拦着,到时候我还可以给这位梨九姑娘打一份嫁妆,你我二人好聚好散便是。”

然而,令梨九没想到的反而是主子的话。姬无厌急声反驳:“梨九不是我的房中人,如果公主不喜……”

“你不喜欢她?”长公主直接打断道。

但是梨九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她含着泪花跌跌撞撞地跑开,一颗心都浸在冰窖里头散发着寒气。

没想到,在主子的心中,她就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婢子,可以轻而易举说出这样的话。

姬无厌不曾察觉到门口的声响,倒是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瞥去一眼,回过头来定声问:“你当真不喜欢她?可以和我说实情的,我总不至于吃了你。”

“哪里是我的事?明明是你移情别恋,说话不算,居然看上了我的表弟。”姬无厌想厉声反驳,然而对上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却终究只是把这些话吞了下去。

万一……

万一公主真的承认了,他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像她一样洒脱地写下和离书,从此当真就是相逢陌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

他做不到。

便是要掩耳盗铃也可以,闭目塞听也没关系,起码留给他一个自欺欺人的可能。

于是姬曲直将受伤的手指缩回袖子,闷闷道:“公主倒是说得好听,何曾真的有能耐吃了我?”

这话一出口,就把原来冷涩严肃的冬日给带进了桃花遍地的春色满园。

将要出征的姬曲直轻笑一声,修长的腿弓了起来,原本的和离书被弃之一旁,她伸手揽过石漏看了一眼,“还有半个时辰,我们抓紧时间吧。”

说罢,她拽下金黄色的床幔,勾起姬无厌宽大的寝衣,流畅而瘦削的锁骨是朦胧烛光下的暖白,像是盛满了战前与将士共饮的澄莹摔杯酒。

她俯身饮去这杯酒。

然而再怎么样用葳蕤的暖色来遮掩,有些深藏已久的矛盾从一开头就已经深埋在温情脉脉的底层,是没办法瞒住的。

黯淡的皮肤上青紫的吻痕更加明显,然而不等到他细看,表弟已经一把将领口提上去,得意地笑开:“看起来,公主也对我的身体很是满意呢。”

姬无厌喉间都是腥淡的血味:“难道说,你们已经?”

他的表弟眉梢眼角都是小人得志的快慰:“就是表哥想的那样,你说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能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么长时间努力压制住的怒意悉堆在喉口,他一直紧紧绷着的弦断开,冷声道:“那又如何?本来不过就是一个无趣的赌约而已,我就算和公主分开,依旧可以过从前的潇洒日子,但是你行吗?”

表弟一下子失了声,本就皮相极好的姬无厌这么些年里养在后院,眉目更添几分细致暂且不论,连光洁的皮肤都闪着养尊处优的温润色泽,显然是过的很好。

他只能狼狈哼声道:“表哥这次不怕公主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过于愤怒累积的山丘终于在此刻尽数崩盘,驸马爷姬无厌的理智杳然无讯,“既然她看上了你,我为你们腾开地方就是,总计我又不爱公主,不过是这么些年太过无趣才装相扮的戏而已,倒不曾想,表弟却是当真了。”

姬无厌的表弟却忽然看到了什么,欲反唇相讥的话一下子收了回去,讷讷道过一声“公主。”

不敢置信地,姬无厌脑中是轰然作响的雷暴,他甚至能听清自己骨骼在一寸寸扭曲断裂的声音,但他到底回过了头。

是要赴战场前,回来看一眼他的长公主姬曲直。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长公主姬曲直迟缓地点点头,似乎也是在极慢地咀嚼理解这件事情,“是我耽搁了你。”

表弟看势头不对,慌慌张张地局促行个礼,紧忙地溜了出去。

室内的两个人自然无心去关注他。

情急之下,姬无厌反而怒声道:“是公主先背信弃义,喜欢上了我的表弟,抛下我的。”

“你不相信我,也合该相信你自己。莫不成,你当真认为我能看上你的表弟?”姬曲直也已经觉得厌烦,鼓声已经敲过第二轮,她该出去了。

抛下之前没有撕碎的和离书,她这样为两个人的关系定性:“当真好没意思。”

钟鼓声是沉沉的肃穆,微微寒冷的风吹散了姬无厌眉梢眼角的寂寥愤怒,便是披上长公主之前亲手替他织就的大氅,也仍是觉得异常的寒冷,然后他苦涩一笑。

当年波斯毛毯之上,姬曲直的手是比绒毛还要温暖的美好,长公主眉眼带笑地告诉他:“我永不会厌弃你的。”

“公主果然也厌弃我了。”他的眼睛是沉寂着夜色的浓稠的黑暗,嘴唇偏偏还是扬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是我的爱,放飞真的好快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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