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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是我强人所难(1 / 2)


苍苔成斑,像是贵锦罗琦腐化了点缀在壁上的藓色。

阿笙环着双膝,用眼神描摹这一寸寸剥落的霉苔,怔然出神。

外面的争执和求饶声音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然而,她清晰地知道,这一切都会很快就消失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耳边就传来了粗噶的嗓音:“你们是疯了不成,敢对你们的爷爷动手,看清楚是谁了吗?”

然后是清朗高昂的少年声音,伴着推门而入的肃肃风声席卷而来:“绑的就是范老爷您啊,清楚得不能更明白。”

穿着淡色裙裾的少女将头倚在洇湿的柜子壁上,暗暗想:鲍二少爷真的来了。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苦笑一声,她密如鸦羽的密睫微颤,似乎又回到了前几夜。

当时在端午节之日,阿笙便察觉到有些事情不对,索性直接将从许大公子许志博那里赢来的银子用做探消息之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很快,她就验证了内心隐隐祈求不对的想法。

萧易远把改名无双的良妾留春调头就进了范府做妾侍,自己则是因着范邨的这番提拔和赏识得了今上的眼,擢升成平复西域战事的副将。

这倒勉强算是意料之中,她本来是打算去找许志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烟街柳巷之后得知的消息告诉他,卑躬屈膝不如威逼利诱。

若是能将范小郎君寒食节当日去找妓共度一夜的事情,当做把柄威胁范邨,反而更可能比起其他的更能获得擢升。

到了后来有自己的势力,自然不会再畏惧于范家的威力。

而以此为胁迫,要回一个小小的妾侍无双,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一举两得,也是美哉。

当然阿笙也想过,若是许志博犹豫不想冒险,她也有其他的办法,不过更为细琐麻烦,而且她担心在这个漫长过程中,会出什么别的岔子。

倒不是她有多好心,而是因着当年梦魇,阿笙总隐约觉得是留春替她顶了这个罪,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除去这件留春的事,阿笙完全不曾想到的倒是另外一桩。

便是那鲍二少爷没有和釉梅成亲,不仅没有在一起,而且……

回想起那收了银子、小僮带阿笙左转右转到了孤僻乱葬岗的那个轻薄黄昏后,她用力攥攥拳头。

当阿笙用颤抖手指翻开了那有血色渗透的布席,仅仅只是瞥去一个眼风,她的眼泪就直接滚落了腮边,洇润了褐色发着腥味的土壤。

是釉梅啊。

是送她和公子香花的狡黠少女,是希冀未来能赚得更多钱的明亮女郎,是转赠她青色团子的和善女孩。

是野梅红浅、醉归南桥,戏楼处的角声都难以吹落的釉梅。

不是眼前的这连细烟都不敢近闻,连形状都只是一团混沌朱砂颜色的寒意啊。

阿笙指尖颤抖,眼泪是断了线的透明雨珠,完全不受她控制地砸下去,砸下去,砸下去。

似乎,如果水色能够砸出些淡落疏影,就又会有灵动女郎提着背篓,送过来青梅甜果,激动地笑:“阿笙,你来啦。”

她来了。

可是,她来的太晚,连初见时的暮色都叫不回了。

泪眼朦胧间,有哪个声音沙哑的少年郎唤过一声她的名字:“这是釉梅吗?”

阿笙回头望去,泪水涟涟间,是终于悄悄掏出家人的封闭禁足,嘴边的都冒出久未清理的轻微胡茬色、眼角眉梢都是霜灰的小郎君。

鲍家二少爷,鲍上达。

不像阿笙不忍卒看浓稠血色,鲍上达扯下那遮住血色的布帛,神色都不曾变过一丝一毫。

他只是用眼神细细描绘过所有,好像要将见到的,永远都牢牢刻在心底。

最后,他拦腰抱起那一缕梅色,语调轻柔,似乎怕惊扰到什么,“釉梅,你的夫主来了。”

他还笑出个痞痞的样子:“居然没有过来打我?看来你也默许了,对不对?”

“这回又要捯饬什么,是卖扇子吗?先说好,我可不替你在扇面上作画,会累死人的。”

“好了,我知道你是累了,想要等醒过来再收拾我。”

“那就睡吧,睡醒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了。”

不知是哪里的优伶在低吟浅唱着《牡丹亭》。

“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若是有来生,鲍上达吐一口气,脊背更加笔直:“若是有来生,我改叫釉梅好不好。到时候你做个书生,金榜题名来娶我,我就只需要在院子里绣绣花、看看草,给你做做咸口青团。”

“你觉得怎么样,釉梅?”

唯有细袅如丝的炊烟围绕在他身旁,已经到了用膳的时候。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一把拍落他偷吃的手,笑嗔他“这都是用来赚钱的,鲍少爷还不快松手?”

眼见他楼塌了曾经盘算过的未来都消失在云卷云舒的天际。

是不是该有白头鹎展开雪白的羽翼振翅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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