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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1 / 2)


叶青水睡醒过来,在草席上伸了个懒腰。她涂了一层防晒的药汁到脸上才戴上口罩出去上?工,谢庭玉骤然伤了,给她带来的麻烦不止一点点,压榨了叶青水很多的休息时间。

这一觉睡得差点迟到了,叶青水匆匆地戴好口罩,对谢庭玉说:“有什么事情你先忍忍,实在忍不?住就拉个响铃,隔壁家李婶家的二虎听到会来找我的。你现在尿急不急,我?拿夜壶给你?”

谢庭玉姿势标准地坐在床上?认真地听广播,除了身体上?的一些伤,他身上那不见丝毫烦躁,那淡然又镇定的气度,好像跟悠闲度假的人似的。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狼狈。

谢庭玉听她叨叨絮絮的言语,破天荒地嗯了一声。平时这种解手的事情都是等沈卫民来了他才愿意做的,憋着也不?肯拉下脸请叶青水帮忙。

叶青水递了一只夜壶给他,扭头走出了屋子。

等再进屋子的时候,她发现谢庭玉一贯冷静的脸,有一丝丝的异样:耳朵有点微微的红。

叶青水无心?多想,倒了夜壶很快去上?工了。因为日头已经很迟了,她仍坚持先去叶阿婆那里才去上工。她给叶阿婆带了满满一壶的凉水,让阿婆在一旁休息喝水,她自己干了大半的活。

阿婆咕哝着说:“水丫啊,阿婆还没老,手能抗肩能挑的。”

“我?只是在井边上提一提泥。”

叶青水跟往常一样念叨说:“阿婆老了,眼睛花、腿脚也没有年轻人那么利索了,您可一定要?小心脚滑,干活的时候看清楚别踩空了。”

“晓得哩晓得哩!”

叶青水帮阿婆干完活,才去做自己的活。大队的女劳动力分成五股,错落在不同的地方,七八个劳动力打一口井。

这一天,叶青水干活的时候格外的不?顺、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谢庭玉吵着没有睡够、还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当她终于倒完最?后一筐泥准备下工的时候,有人吆喝她:“啊呀!有人摔倒井里头了,青水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婆!”

叶青水手里的铲子哐当地掉了下来,她脑海里的弦“嘣”地断了,整个人跟疯了一样地跑过去叶阿婆那。

“阿婆啊—阿婆——”

叶阿婆已经被人抱着从井里头拉出来,她的脑袋被磕出了血,风烛残年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头发乱糟糟,粗土布的衣服也擦破了。

叶阿婆先摸了摸叶青水的脸,粗厚的拇指揩掉孙女的眼泪,“水丫不?哭……阿婆没事,脚脖子扭得疼——”

“而已”两个字没说完,叶青水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心?碎地抱着狼狈的老太太,她埋怨着自己:“都是我的错,阿婆,阿婆我?背你去医院。”

叶青水此刻对自己对于命运的屈服,不?满攀升到了极点。

早知道有这样一件事,为什么不?干脆让阿婆歇在家里,避过这个灾难。

明知道这口井打不?出水,所有人的努力都会白费,为什么还要?做沉默的人。

被孙女搂在怀里的小脚太太叶阿婆笑了,她拍打着孙女:“别闹,要?惹笑话?的。阿婆不?用去啦……”

说来也是惊险,叶阿婆才念叨着孙女说她腿脚不?灵活,整个人就栽了下去。好在她下午歇息够了,也没干多少重活,浑身还是一把子力气,摔下去的时候老太太抓住了井里的吊绳,慢慢地滑下去。除了中途磕磕碰碰地撞到头、脚也抽筋了之外,其余还算是好的。

叶青水呜地流了两行清泪,抱着仍旧健康的老人家又哭又笑。大队里的赤脚医生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老太太的腿脚和?伤口。

“没事,回家敷几包臭草管治好!”

叶青水把老人家背在身上?,和?大队长说:“我?阿婆以后不能参与打井了。”

大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

他捻了一只草烟,拇指点了点烟纸利落地卷成烟,深吸了起来。

大队长沉默了许久,说:“叶家阿婆养养就能好,水丫啊,六爷爷知道你心?里恨得很,但是后季稻眼见着要?种了。现在大伙都疲了,都想歇歇。老牛还有耕得累打着都不肯走的时候,这个不干、那个也不?干,咱们的粮食咋办?”

“你这个六爷爷不能应,你叔去参军了,你们家本来就少一个壮劳力,都想着偷闲没有奋斗精神,哪里过得上?好日子。”

叶青水听了大队长掏心?掏肺的一番话,既是气愤又是眼窝子热。大队长说的话?没有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说到底还是穷闹的。因为穷,红旗公社一共七十六支生产队,每年都欠着国家的粮食。

穷得嗖嗖抖,走在外边都不敢说自己从哪里出来的,外边人提到红旗公社就一脸鄙夷。

落后、贫穷,穷山恶水、现实得令人绝望。但是这里却有最?朴实的民风,最?甜的山泉、最?美的歌谣。叶青水走出了大山之后,才发现外边一样是农村,却比他们叶家村富裕得多。别的村子七五年就通了电,叶家村八十年代才通。

身处其境,才能切身体会到这样一句话:一个人的富不?是真正的富,大家的富裕才是真正的富裕。

叶青水把眼泪逼了回去,她说:“现在跟无头苍蝇似的打井没有用,这井的选址太草率了、十有八九打不?出水来。”

叶青水的话?刚脱口,一旁侧着耳朵热热闹闹听八卦的知青就翻了白眼了。

尤其是和叶青水不对付的孙玲玉。

她说:“叶同志你怎么可以动摇革命的决心,别的不?敢说,这井可是知青们齐心?协力、认真探测了很久才决定出来的。你这样草率的评价,才是犯了盲目武断的错误。”

叶青水否定了水井的选址,无疑于站在了知青的对立面。一个是愚昧的乡下女人,没读过几?天书,见识经验也谈不?上?。可是另一边却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知识青年,男的女的都有。

谁更可信,几?乎不言而喻。在场的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叶青水身上?,仿佛在看笑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看着小姑娘似垂死挣扎地反驳:“你们说这是集大家智慧的结晶定下的打井位置,我?想问问你们用的是什么方法探测的,由哪些人勘测的?”

“如果后季稻播种前,水井还是没有打出来,又该怎么办?”

孙玲玉双手插着腰,轻视地道:“没有什么如果,十口井不?可能一口都打不?出水。叶青水,我?看你是仗着嫁了个好男人,口气也大了。不?仅不?愿意劳动、还反咬一口。要?不?是咱这里民风好、乡亲们心眼也实,你就该被批.斗了。无知!”

没有人想认真回答叶青水这三个问题,而是嘲笑。

“回去多读读书吧!”其他人笑道。

“还‘达者为先’,要?论打井这学问,这里人人都是你的‘先’咧!”

叶青水把这些嘲笑声都听完了,她冷静地和大队长说:“阿婆现在伤了,肯定是不能干活了,我?要?给她请一段时间的假。六爷爷,我?提出的看法不?一定是对的,但有考虑的需要?。”

“凡事都有个万一,肯定要?做好两手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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