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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六十章 所言极是(两更合一更)(1 / 2)


陈升之看着章越实难想象昔日的少年今日居然与自己可以同桌而食。

他想起年少时家贫而赴乡试需费数千钱于是去一庙中占卜自己要不要出这钱考试。

结果连占了三次都是劝他不用去。

陈升之于是灰心至极回到家中睡了一夜结果梦见神灵告诉他刚占错了你此去科举一定能高中日后还能官至宰相。

陈升之听了后振作精神拿了家里最后的钱去赴乡试结果得了第一名次年又中了进士熙宁二年官拜宰相。

陈升之总觉得自己的一生好似一场造化。

而今日他看着章越实在感叹当初错过了这样的人物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自己向他示好已是太迟了。

最后让自己身旁这位同乡捷足先登还召为了女婿。

一旁的枢密副使蔡挺看着陈升之吴充曾孝宽章越四人则是由衷地感叹闽党势大这枢密院简直成了闽人的天下。

吴充看着陈升之的腿部一眼对方足疾已是很严重了他毕竟是上了年纪身子愈发的不好如今也只是勉强守位而已。

他早有心取而代之。

院吏各司其位将菜食端上桌。

这是从唐朝便流传下来的廊下会食之制至于黄好义彭经义则被带到一旁与随从们一起吃饭。

五名高官围着一张长方形的桌桉坐下称长桌桉有些形容不贴切称之为大床更佳。

巨桌的中央摆着肉粥汤饼馒头米饭酒水冷淘各用一个大盆盛起。

吴充陈升之坐在东首的长凳上而章越蔡挺曾孝宽则坐在西首长凳上。

一旁院吏给五人端上食盒里面都有肉羹与蔬食其中最上等的菜便是烧羊肉至于主食汤酒水则从桌桉中自取。

会食是礼古今中外餐饮之礼都是礼的第一位。

为什么?这最关切于利益的分配。礼即教人如何分配。

如群居野兽是‘会食制’你争我抢吃相非常难看。

而人类社会采用分食制由一人对食物进行分配防止有人多吃多占。这便是分食制如何保证分食公平公允是能者多食?能的标准是什么?分食的人拿多少?或是讲究平均?这就是最早的礼。

而食物充足后的分食制则讲究明尊卑这是礼。

到了唐时才有了会食主要用于官员之间。

大家都是社会人杜绝了群狗争食是场面同时原先割肉的匕首改为了快子也杜绝了共食时出人命。

最重要一群人会食边吃边聊气氛比较融洽。

基于此有了‘会食刍议’刍议就是不那么正式的议论大家就当是闲聊不要负责任的那种。

会食就是朝廷出钱官员们来团建或工作餐咱们早上在政事堂刚吵完架在会食的时候再交换下意见争取把矛盾化解掉。

所以吃饭不是目的刍议才是目的。

端明殿学士是枢密院的职官原先是天子的耳目虽如今不在枢密院任职但参与会食仍是保留。

五人入座后正襟危坐按规矩会食时所有人必须到场若有一人不至不食。

陈升之端起酒盏为章越祝酒章越即喝了一杯颇为寡澹的素酒。

陈升之道:“平日枢密院会食不备酒今日为度之接风故破例之。”

章越谢过。

陈升之笑了笑拿起快子夹了第一快后众人方才起箸。

整个枢密使厅内院吏们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都伺候着几人吃饭生怕打搅列位吃饭的兴致。所以除了咀嚼声外吃饭的环境格外安静。

此刻会有发问刍议呢?刍议在哪?

这就开玩笑了你还把这当成真了?

走个流程就是了来见习才是真的。

章越就一言不发闷头干饭当年唐朝时卢怀慎事事听从姚崇除了吃饭啥事不干被讥为伴食宰相如今我便是伴食学士。

当然你觉得干饭没意思也可以展现你的高情商比如正看到隔壁的同僚胡子不小心沾了饭粒你可以主动帮他捋一捋胡子上的饭粒再夸一夸他的美须绝对可以立即博得同僚的好感。

吴充蔡挺一言不发倒是陈升之不时问候一下章越叙一叙同乡之谊。

吃完饭后陈升之放下快子这时候一旁院吏拿了好几张条子奉给陈升之吴充过目。

章越目光扫了一眼但见上“某某有过谁谁禀之”的字样。

按照二府宰相会食百官不得拜谒所以事情都是写在纸条上由宰相们饭后集体批阅。

陈升之扫了一眼然后对章越道:“度之枢院的饭菜吃得还惯吧?”

章越道:“劳枢相动问格外精致可口。”

陈升之笑了笑当即起身众人也是一并起身相送。

吴充给章越递了一个眼色后即离开。

而章越亦返回了学士院歇息。

下午无事章越在榻上躺着小寐任由彭经义黄好义二人收拾布置学士阁。

到了快傍晚时便接风宴。

按照旧制翰林学士新任的接风宴是可以让开封府请女乐的这是宰相也没有的礼仪后来则罢。

不过这一次接风宴仍颇为隆重。

宋朝的三公消费一直不低特别是公款吃喝这一项上仔细读宋朝诗歌有很大的部分都在宴会上。

送故迎新日常聚饮节日宴饮四大宴。

三司使曾布知开封府元绛二人都到了枢密院的蔡挺曾孝宽到了中书那边则是来了王珪加上在院的韩维王琏等。

宴前众人先是闲聊了一阵。

众人都明白章越如今是端明殿学士离宰执只有一步之遥。即便他不是宰执但是他深得天子的信任他的话对于天子也是有足够的分量。

无论是以后还是现在章越在政坛上可谓是举足轻重。

不是如此吕惠卿就不会以中书第二号人物的身份屈就往章府道贺了。

在座都是熟人同时也在不着痕迹地打探揣摩章越的想法这样一个新来的政治力量是否会打破汴京现有的朝堂格局这都是不得而知的事。

不过章越始终都是从容应对着比起数年前狼狈离京他应付今日的情况更是游刃有余。

没有人可以从他的话中打探到什么。

哪怕在座都是老狐狸也没有办法。

如何正确地说废话这是一门艺术。好比有人问你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出来?

章越也必须回答一般情况太阳是从东边出来但我也不排除在其他情况下太阳有从西边升起的那一天。

众人会心想在西北时章越反对市易法但到了京师怎么态度暧昧起来了。

最后院吏来禀告开宴众人便前往学士院的庭中。

两府宰执中韩绛吕惠卿冯京吴充陈升之没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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