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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1 / 2)


“玄陵走神京,从天南道入京畿道,沿途敞阔,州郡毗连而雾列,太子如敢动州府官员的主意第一个查知的必是皇上,所以这一点倒不必太担心,我想,既是走大路,料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劳师动众,闹得俾众周知。只唯独有一点,尚需魏公子引起十分的注意。”

隋白拔出了腰间佩剑,剑刃尖点上舆图,落于天南道与京畿道相交之处。

一旁魏赦碰盏轻啜,脸色轻松,全无随便的冷静凝重。

“魏公子,我若是太子,必会在此处设伏。天南道转京畿,此处山势连绵,丘壑纵横,易守难攻,埋伏山中几不可能查知,况此处不属州郡管辖,因民烟不盛,两地州官争执,陛下二十年前御笔一挥,收归神京地界,尽管此隘与神京相去百里。若从我之见,魏公子不若除了天南道转入山东道,绕远路,一直走大路入京,避开所有易守难攻的地方。”

魏赦挑唇,“易守难攻的仗我也没输过。”

见隋白还要再说,魏赦拂了拂手,“你不了解朱又征。”

“我固然可以为了保险而走山东道,但如此便耽搁了入京的时间,朱又征是个守信之人,半年之期如过,他绝不会再兴风浪,所以就算我绕道以后全是坦途,他也不可能放过我的。”

魏赦指了指舆图山东道上的一点,朱笔标出了一带峭壁,“你瞧,这地势看起来也并不利于我。”

其实魏赦所分析的也算有理,但隋白仍然觉着,若为了求稳,转山东走远路会更好,他顿了顿,道:“魏公子不如也问问令正之见。”

魏赦想起竺兰,心思忽乱了起来。

“也好。”

竺兰与隋白一般,想必不会再有别的主意,但魏赦偏要一意孤行一回不可。

等待的焦灼,希望破灭后的绝望,他已让她独自承受了五年。此去若还是一二载不得归,不说竺兰,连他自己也会于深心之中无比地唾弃厌恶自己,他有何德何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等待下去?

他脸色微黯,举手收拾了起了舆图,低低地道了声“失陪”。

约定明晚便要动身上路,然而明晚正是七夕佳节。魏赦忽想起了这一点,又慢慢拧了眉宇,从打开那封信起,或是更早,从瞥见镜子中那无法逃避的红色胎记起,魏赦无时无刻不浸在对过往的愧悔与负疚之中。每每望见竺兰那双清波漾漾、一如流泉溪涧般不染俗尘的美眸,数度鼓起的勇气再欲上前一步时总是骤然瓦解。

此时此刻,他便如同一个自己最是瞧不起的懦夫般,竟无勇气对她坦诚。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解释他丢下他们母子五年。

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的记忆里依旧没有那一段!

竺兰把房间收拾好,洒上新鲜的玫瑰香露。魏赦他对刺鼻的花香有些过敏,玫瑰香气厚酽而温和,一经洒上,满屋清新的芬芳,帘帷更是香气袭人。一回头,不巧见魏赦正立于门口,竺兰吓了一跳,这也不止一次了,他不时地便像游魂野鬼似的出现在她身后。竺兰抚了抚受惊的心,将香露净瓶搁在梅花红髹案上,朝他迎了过来。

她伸出柔软的臂膀,一下圈住了魏赦的腰,脸颊温暖地朝他捱了过来,“魏公子,我在帮你收拾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魏赦哑声道:“不必,我一路要躲避朱又征的追截,恐怕东西多了反而负累。”他垂目,看向竺兰盘得光滑水顺的发髻,发间染了玫瑰清油的花香,煞是好闻,花气衬得那鬓间斜倚的粉色蔷薇绢花栩栩如生,魏赦倾身在她的颅顶蓬松的青丝之间落下薄唇,停了一停。

“兰儿。”

竺兰仰目,瞅着俊面近在咫尺的魏赦。

魏赦忽微笑,“明日是七夕,你不是抱怨我未带你走过夜市么?我们就去一次!”

“嗯!”竺兰重重地点头,答应得铿锵有力。

魏赦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张似天真稚子般的芙蓉娇靥,心脏却终没忍住再度抽痛起来。

若当兰儿知晓,宣卿本来未死,却五年都没有出现,让她历经了世上最苦最痛的悲哀与艰难,一个人独立支撑,落魄狼狈至甘到魏家为仆的境地里,她会如何想?连魏赦自己都不敢想。

“魏公子?”她的玉手在他的额前晃了晃。

魏赦终于回神,轻轻笑了一下,存了几分未褪尽的涩意,“无事,我只是跑了几场马赛,有些疲累。”

“那你睡会儿吧。”

竺兰露出心疼的神色,扶他到屋中小憩。

魏赦一颗心起伏不定,来来回回反复纠结,每每撞见竺兰温柔的眼波,便不忍惊破她此时的宁静和安逸。

不贪心的,这般已是足够。

反正他也没有宣卿的记忆,便只当那是一个陌生之人罢,何况即便要提起,连他自己都不知,这要从哪句话开始提。

他苦笑了下,慢慢闭上了眼睛,便真的睡去。

……

玄陵的夏日,漫长、聒噪,犹如火炉。

但饶是如此,人们过七夕的热情也没半分削减。一入了夜,街上的行人便摩肩接踵。

卖巧果的今夜的生意尤其好,各色的甜点铺子入夜了也不消息,张灯结彩,七色的灯笼熠熠璀璨,将夜空照得恍若白昼。

魏赦本来学了乖,带了几个人出来帮竺兰拎东西,可她却走走停停,似乎什么也不要,全然只顾着看新鲜罢了,无论摊贩的老板如何卖力地吆喝,她也充耳不闻。

渐渐地连魏赦都有几分心浮了,疾走几步一把拉住了竺兰袖间的素手,她愣愣地回眸,“怎了?”

见魏赦脸色不愉,还以为他逛不下去了,想他今夜便要走,竺兰心绪低落,自然也无心闲逛,便体贴地道:“若是觉着累,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魏赦咬牙,“你要买东西!”

竺兰大惑不解,看了眼周遭,他身后竹竿似的立着几个男人,竺兰便明白了过来,会心一笑,“我实没什么可买的。”

魏赦从未见过这么俭省的妇人,莽山那群弟兄但凡有老婆的,谁人不说上一句败家。魏赦都习惯了,但他找的这个,却克扣节俭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魏赦脸色复杂,被竺兰推去休息,他却纹丝不动,杵了片刻生硬地道:“你不买,那我送你。”

于是反而扯了她的臂膀,拽到街道一侧的首饰铺子里。

拒绝不得,竺兰只好后脚跟随魏赦入门,他是见过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的,眼光自然毒辣,一眼便挑中了一支石青芙蓉纹翠翘,上用细如蛛丝的金线穿缀着两粒打磨成花萼状的润泽玉珠,花瓣重叠舒展,细腻精致。

“多少?”魏赦不耐烦地抓了翠翘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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