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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1 / 2)


62

铜镜里看不?清人脸,可这女子却在对着镜往头发上插上发梳,那发梳有些旧了?,其上镶的珠玉显然?掉了?许多,色泽甚浑,看着有些久远。

容离气息一滞,忽地不?想知?道这女子长什么模样了?,她大致已能猜出来。

体弱,断指。

这……好像是她娘亲丹璇。

掌柜当真身子孱弱,就连梳个妆也能乱了?气息,好似噩梦时惊醒那般,重重吸气吐气,在把发梳插进发髻上后,胸膛后背猛地一颤,陡然?咳了?起?来。她咳得急,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似随时要将自己咳死。

可这都已不?是活人了?,又哪能把自己咳死呢。

容离脚下如生了?根,半步也踏不?开,肩后蓦地被推了?一下。她如梦初醒,不?由得抬起?膝,迈进了?那门槛里。

她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气息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半晌没?说话。

窝在垂珠躯壳里的华夙收了?鬼气,“站着做什么,打退堂鼓了??”

容离定住神,进门后问道:“掌柜的,我?这恰有个治病的方子,只不?过得给你把个脉,才知?这方子适不?适合。”

掌柜依旧没?有咳停,她桌上放着一杯水,匆匆伸手去?拿,在把水喝空了?,才缓下来些许。她咳得有些哑,叫人听不?出她原本的声音,沙沙的,却很是绵软,有气而无力,“我?知?,是小二替我?将姑娘请过来的,姑娘请进,招待不?周还盼见谅。”

容离走了?进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心头如有火烧,恨不?得掉头就走。

掌柜慢腾腾转头,面色当真苍白,比她更像是将死之人,脸上分明?连一点点血色也没?有,双目甚是无神,好像连聚精会神也很费力气,“姑娘不?是要把脉,怎不?过来?”

那张脸说不?上有多熟悉,可就是有那么一瞬,容离将这女子看成了?自己。

像归像,总归不?是,细看之下,似乎只有这一双杏眼像上几分,且掌柜的眼梢下并没?有一颗小痣。

乍一看万分像,不?论是这孱弱的身子,病恹恹的神态,亦或是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都是极像的,叫人无可挑剔。

容离心底忽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饶是同胎生的,也不?该连举手投足都这么像,若是落在旁人眼中,许还会说她是照猫画虎,学了?自个的娘亲。

掌柜的相貌并非十分精致,嘴不?够小巧,鼻不?够挺,颧骨又太高,可就是这么个模样,别有一番韵味,似雾又像风,好像对谁都温雅和煦,别无例外。

容离明?明?是没?有见过丹璇的,可就这么片刻间?,几乎可以笃定,这……

就是丹璇。

她在容长亭的石室里,亲眼见到了?那缺了?两根手指的骸骨,还亲眼看着丹璇的遗骨入了?土。

本以为?丹璇已经转世?,没?料到,她的魂竟还在这阳间?徘徊。

难怪,难怪华夙执意让她进这客栈,原来还在外面时,华夙就已看出了?端倪。

垂珠跃进了?门槛,脚步轻盈,连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碧眼冰冷。

容离浑身僵着,听见华夙在她耳畔道:“在外面时,我?是嗅到了?几分熟悉的气味,与丹璇骸骨上的有几分相像,想来是因她执念未断,故而留在了?此?地。”

容离微微抿起?唇。

在旁人口中听到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自看上一眼。像是真的像,但并非像在相貌上,难怪容长亭如此?执迷不?悟,下了?狠手也想将人掳过来,这样柔弱又顺从的女子,谁会不?喜欢。

丹璇却未能认出她,弯着眼笑了?一笑,伸出手道:“姑娘,来。”

容离走了?过去?,心绪大乱,忽地迷蒙了?起?来,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丹璇探出手,慢腾腾地挽起?袖口,那一只手上只余下三根手指,本该是一双能弹琴作画的手,现下却残缺不?齐,好似美玉里沾了?污渍,叫人心疼。

那截细瘦的腕骨落在了?容离眼中,瘦得就像皮包着骨,与枯骨无甚两样。

这许就是丹璇在容府里时,被容长亭折磨得死去?活来时的样子。

容离撘上了?那截腕骨,照葫芦画瓢地把起?脉来,实际上她并不?会把脉,只是这十数年里见过不?少大夫,旁人是如何把脉的,她已能学出个样子来。

华夙在她脚边仰着垂珠的头,轻轻嗤了?一声,看她做戏也看出了?乐子来,“学得还挺有模有样,久病成医了??”

容离没?吭声,装模作样把脉时,还微微皱起?眉头,好似这病情不?容乐观。

“如何?”丹璇低着声哑哑地问。

容离松开她的手腕,“这方子是能用的,不?知?掌柜这屋中可有纸笔,待我?将方子写出来。”

丹璇一愣,摇头道:“没?有笔墨纸砚。”

这么个客栈,竟连笔墨纸砚也没?有,听来挺让人难以置信。

可这是丹璇的执念,在容府里时,许是容长亭不?许她传信的缘故,连笔墨纸砚也不?让她碰,故而在这迷境中,她身侧也连纸笔也没?有。

“平日里记账的簿子呢,撕下一页给我?便好。”容离想了?想道。

丹璇好似恍然?大悟,颔首道:“那倒是有纸笔的,姑娘且先等等。”

随后,她气息微弱地叫了?个名字,许是那小二的名。

喊声很小,按理?来说,这声音连屋门都传不?出去?,却偏偏被小二给听到了?。

连脚步声都没?有,门外蓦地响起?小二的声音,“掌柜有何吩咐?”

“去?账簿上撕一页纸给我?,带上狼毫和砚台。”丹璇声音低哑地说。

“这就去?拿。”小二连忙应了?一声,走时亦是没?有脚步声,那么个虎背熊腰的男子,轻得就像是羽毛,走路还带飘的。

丹璇噙着笑:“姑娘见笑了?,平日里记账的不?是我?,且我?这手不?大好,已许久未碰过笔了?,故而房中并未留有什么文房四宝。”

“无妨。”容离眼睫一颤,垂着眼道。

丹璇双手撘在膝上,虽说两根手指已被砍多时,似是仍觉得痛,小心翼翼地揉着关节。

容离看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手,心里堵了?一口气,试探般道:“冒昧问一句,掌柜的手是如何伤到的,听闻有良医能接断骨,掌柜可有去?试过?”

这话一出,丹璇瞳仁骤缩,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这深山老林的,哪寻得到什么良医,且……那两根手指断了?后便找不?着了?。”

“可是……被牲畜咬的?”容离轻声问?

丹璇眼里露出讶异:“牲畜?”

转瞬,她又颔首道:“不?错,是被牲畜咬的。”

过了?一阵,门被叩了?几下,小二在外边道:“掌柜,笔墨纸砚都拿来了?。”

“进来。”丹璇道。

小二推开门,怀中抱着个箱子,左右看了?看,朝榻上方桌走去?,把木箱放在了?桌上。

他进来后,丹璇又看着镜子不?动了?,像是僵住了?一样。

小二打开木箱,把里边的文房四宝取了?出来,那纸果真是从账簿上撕下来的,一侧撕痕明?显,凹凸不?平。未等掌柜吩咐,他径自研起?了?墨,又把狼毫拿了?起?来,沾了?墨后双手呈上,“墨已经沾好了?,姑娘请。”

方才这小二明?明?不?在房中,却知?道笔墨纸砚是给容离备的。

容离愣了?一瞬,转瞬又自个儿想明?白了?,掌柜缺了?两根手指,哪能写得了?字,要用笔墨纸砚的,自然?只能是她了?。

她走上前,把小二呈高的笔拿了?过去?,侧身坐在了?榻上,挽着宽大的袖口,在铺平的纸上写起?了?方子。

这方子确实是她用过的,便是先前让小芙悄悄拿出容府的那个方子。

垂珠跃上桌,这蹦来跳去?的,还挺灵活,“你记得倒是清楚。”

容离慢腾腾地写着,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小二何时出去?了?,屋里只余下丹璇和她,还有一猫。

连门也关得悄无声息,那小二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容离回头写下了?最后一味药材,把狼毫放在了?笔搁上,捧起?薄薄一张纸轻吹了?几下。

墨一下就干了?,干得倒是比寻常的要快。

“姑娘写好了??”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的丹璇这才出声,忽然?回了?魂。

“写好了?。”容离站起?身,走去?把手里方子递上前,“不?知?客栈里可有这几味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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