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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1 / 2)


37

容离不知道这和尚是不是太敢想,她细眉一皱,着急问道:“你同他交手了?他可有认出你,他是被你打伤的么。”

这一连串发问,好似玉珠坠盘一般叮咚作响。

华夙神色缓和,眼底冷意微敛,不以为意道:“自然不能让他认出,我的伤势不必担忧。”

“那就是受伤了。”容离笃定。

“小伤。”华夙静静看她,不想竟瞧见容离抿起唇,好似不大乐意,她心觉兴味,受伤的又不是这丫头,抿什么唇。

容离双眸微微抬着,坐在床沿连手指头也没动,明明被抵住的是下颌,却好像浑身筋骨都被封锁,叫她连话?都快憋不出了。

隆冬天极寒,这客栈又没有地龙,且还在风口处,风簌簌钻进门窗缝隙,寒意一寸寸爬上容离的手足。她本该觉得冷的,然而被华夙抵着膝时,却好似忘了凉。

鬼体阴寒,她怎会觉得华夙的气息里挟来了一丝热意?

华夙松开她的下颌,另一只手还隔着衣袂捏在画祟上。

“若他采补便能疗伤,这一夜过后,和尚岂不是就好起来了?”容离眼睫颤如蝶翼,扑棱棱的,索性垂下眼帘,“他好了会来寻仇么。”

华夙弯着腰,近与她平视,“施了幻术,未必能认出我,便无所谓寻仇。”

容离低下头。

华夙眉一抬,眉间朱砂赤红如火,“你垂眼干什么,我是吓着你了还是怎么的,不敢看我了?”

容离垂下的眼慢腾腾抬起,气息是活人该有的温热。虽说她命薄阳气稀,到底也?还是个活人,怕个鬼物似乎无甚不妥。

她看向华夙,只一瞬便好似烫被烫了眼,华夙那上挑的眼梢跟钩子一样,勾在她心?弦上了,她不知这是何种感觉,只觉得心?跳有点快。

“我若是受了重伤,必不会冒险借垂珠躯壳与你同去镇西亭。”华夙明明不必解释,却还是多说了一句。

容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尖,眸光游至另一边,“你既伤了他,何不将他……”

华夙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竟翘了一下唇角,“若是鼎盛时期,我何愁杀不了他。”

容离闻言只点了点头。

华夙见她困倦,松了她的衣袂,直起身道:“画祟与你结了契,我万不会让苍冥城出来的鬼物伤你,你且安心?。”

容离又微微颔首,不自然地理了理袖口,“苍冥城究竟是什么地方,里?边住的全是鬼么。”

“自然全是鬼,活人进不得苍冥城。”华夙垂视她。

大街上又传来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下直往人心头撞。

“睡吧。”华夙退开,坐回到桌边,又执起瓷杯不紧不慢地转着。

容离脱了外衫和鞋袜,掀开锦被躺了下去。

先前刚得了这阴阳眼时,她唯恐一闭眼,鬼物便会齐齐聚在她身侧,故而一夜不得好眠,如今身边明明也跟着一只鬼,却好似……

无甚好怕了。

次日一早,门被小芙敲响,这丫头在门外小声问:“姑娘醒了么?”

华夙坐在桌边,淡声道:“她既已敲了门,还问你醒未醒,这是想你醒,还是想你不醒?”

容离嗓子干哑地咳了两声,听着华夙这挑剔的话?,声音轻弱地应了一声:“醒了,进来。”

小芙推门而入,端着铜盆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将自家姑娘扶了起来,两眼泪汪汪的。

容离侧身看她,上下打量了一阵,见她身上未缠有什么鬼气,也?未见到什么明显的伤,这才松了口气。昨日将这丫头抛下,她本就惴惴不安,如今一颗心?总算沉下去了。

小芙拧干了帕子,给自家姑娘小心翼翼地擦起脸,刚给姑娘擦好了脸,她自个的脸上却是眼泪纵横,一双眼红通通的。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小声道:“我昨日好似和姑娘走散了,不光走散了,我还昏在了半山腰,所幸老爷差人将我带回来了。”

容离心?道这丫头当?真傻,懵懵懂懂的,至今还不知自己被青衣鬼附身一事,如此也好,若是知晓此事,也?不知得被吓成什么样子。

她又咳了两声,嗓子虽说比原本哑了些许,可声音依旧是细细弱弱的,“水。”

小芙眼里还流着泪,急忙把帕子扔进了铜盆,起身朝桌边走去,把那被华夙把玩过好一阵的瓷杯拿了起来,小声说:“这茶都凉了,我给姑娘换一杯。”

华夙就坐在鼓凳上,气定神闲地看她,屈起食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

小芙哪知道身边坐了个鬼,更不知这杯茶并非是她家大姑娘倒的。她拿起了杯子,把茶水倒进盆里?,转而又提着茶壶出了门。

门一合上,华夙便道:“你这婢女把我茶水倒了。”

容离坐在床沿,抬手捋起睡乱的头发,轻声道:“你回回都倒了茶,却不喝。”

“喝不得凡间的茶。”华夙又捏起桌上的瓷杯,只是杯中茶水已别倒尽。

容离斟酌着问:“难不成还有专供鬼喝的茶。”

华夙扬了嘴角,眼底却压根没有笑?意,“自然。”

容离一瞬不瞬地看她,未等小芙回来,自个儿穿了鞋,把挂在衣桁上的狐裘拿了下来。

“凡祭扫,凡人聚会给亡魂供上茶酒。”华夙幽幽道。

容离裹紧了狐裘,没想到专供鬼物喝的茶竟是凡人祭奠时奉的,还以为仅是走个样子。她捏着系带,不紧不慢地打了个结,小声道:“那……可有人给你供茶。”

若当真是鬼王,也?不知华夙生前是何身份,该是十分厉害,才当?得起这个王。

华夙却久未回答,未被黑绸遮起的脸面上浮现一丝寒意,上挑的眉梢微微压着,好似不大乐意。她慢悠悠地转着杯子,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无人奉茶。”

容离愣了一瞬,讷讷道:“你生前是在哪一户人家,他们不供茶酒,岂不是连黄纸都不烧?”

华夙轻笑,眉间寒厉如雪化去,“我生来是鬼。”

鬼胎。

容离忽地涌上一个念头。

生来是鬼,那岂不是连黄纸都未收过,也?未尝过凡间供的茶酒。

门再度被推开,小芙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姑娘,我换了一壶热茶回来。”

容离颔首,问道:“你来时可有遇到老爷和夫人?”

小芙摇头:“未曾,不过三夫人好像病了,我看婉葵正急着寻大夫呢。”

“病了?”容离细嚼慢咽般轻吐二字。

“也?不知是染了风寒还是怎么的,那屋门紧闭着,我也?未看到个究竟。”小芙拿起华夙手边的杯子,问道:“这杯子是姑娘用的么?”

容离一时竟未能答出。

小芙心?里?觉得,这杯子不是自家姑娘用的,那还能是谁用的,未等姑娘回答,便自顾自倒了热茶,给容离端了过去。

华夙意味深长地看向小芙手中的杯子,淡声道:“蒙芫被当?作炉鼎,不病便是怪了。”

容离听着她的话?,一双眼直往小芙端来的杯子瞅,一时间如鲠在喉,只好伸手接了。

“姑娘小心烫。”小芙细心?道。

落入手中的瓷杯果真有些烫,可这杯子不光烫手,还烫眼。

容离顶着华夙幽深的眸光,嗓子干哑得厉害,想了想还是抬手抿了一小口。她知道,华夙把玩这杯子的时候,指腹还从杯口上抹了一下,她抿了这杯口,莫名像是抿了华夙的手。

小芙见她面色古怪,不由得问:“姑娘怎么了?”

“无事。”容离摇摇头,又抿了一口,心?下寻了个借口。当?时华夙吮了她指腹上的血,现下就……就当?是她吮回来了。

小芙又道:“三夫人病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祁安,许是还要在这吴襄镇待上两日。”

容离皱眉,她可不想在吴襄镇多待两日了,那和尚也?不知还在不在镇上,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回祁安为好。

静坐了许久的华夙忽地开口:“得早些走。”

“我听别的姐妹说,姑娘在化乌山遇到了个好心?人,是他将姑娘送过来的。”小芙挤出笑,双眼仍是湿漉漉的,一副想哭的样子。

容离颔首,心?下却在想,什么好心人,一个破了戒的坏心和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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