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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三十章 小病怡情(1 / 2)


方靖远从未跟霍千钧说过?,当初他知道霍千钧因为泗州守军拖延时机,被困在灵璧,好容易突围赶回徐州,又?撞上徐州城破,几乎全军覆没,生死不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若不是因为他,霍千钧现在还是临安城里那个钧容直最帅的纨绔,瓦舍里最风流的公子,蹴鞠场上热火朝天的球手……可以睡最软的床,喝最烈的酒,吃最贵的菜,他放下了富贵窝里所有享受,跟他来这里拼搏,从没有要求任何特殊优待,一样水里火里来去,刀头舔血厮杀在前。

若是他真出事了,方靖远觉得就算把自己都赔上,也对不起霍家老头子。

这种自己人捅的刀,比来自敌人的还?要让人恶心和难受。

徐州失守的事,他一直在自责,明知道可能会有拖后腿的猪队友,却没有事先提醒赵士程和霍千钧,没有做好预防措施,结果发生了那般惨烈的结果,甚至给岳璃都留下了心病。

就连新婚那夜,因为那场火,他的洞房花烛夜泡汤了不说,岳璃还?失眠了。连着几个晚上,她都没睡好,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到徐州府衙大牢那场大火中死去的人,方靖远最后不得不给她用了药强制性让她休息了一天一夜,才让她缓过?劲来。

这一笔笔的账,方靖远都记在内心的小本本里,等着跟那些人算呢。

只是这些,他并不想跟霍千钧说得太清楚,让这二货知道人心险恶就行?,指望他去算计别人,还?是免了吧。

果然,距离徐州不到百里之时,前行?探路的斥候就回来禀报,说泗州和楚州两军趁着完颜允中和纥石烈志宁争夺徐州时,趁虚而入,拿下了徐州以南的几个县城,眼下已包围了徐州,准备攻城。

只是,抢夺战利品和城池时,他们都争先恐后,而如今到需要真刀真枪上去攻城时,两方都各据一方,等着对方先出手。

霍千钧闻言立刻跃跃欲试:“要不我们也上去插一手?”

方靖远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道:“时机未到,留着让他们自己折腾吧,我们眼下的重点在山东。中原……他们既然看重,就由得他们去争吧!”

他小本本上的账尚未清算,眼下海州和山东尚有一大堆事务亟需他处理,他眼下还?是个“重伤不起”的病人,自然不能在徐州战场露面,还?是早些回去,稳住海州的基本盘,着手准备拿下山东后如何防备金兵的反扑和南宋朝廷伸来的手吧。

赵伯圭派来的樊十三?娘无功而返,还?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这都不可不防。

“走啊!还?舍不得吗?”方靖远见霍千钧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不觉失笑,“难道还?想去跟完颜允中咋打一仗?邵宏渊肯定会十分乐意你去打头阵当炮灰,有你上去他就可以继续坐等机会捡便宜,对不对?”

“你又?提那个混账!”霍千钧一听到邵宏渊的名字就来气,悻悻地说道:“我早晚要回来把他们都一锅端了!”

“行?啊,记得就行。”方靖远笑笑,拍马前行?,“走吧,反正他们在这里,一个也跑不了。”

他们直接从徐州以北的黄河离开,城中守军已换上了完颜允中的人马,这是一年里徐州第三次易手,城头王旗变了又?变,城中的百姓早已麻木,无论谁来谁去,他们都关起门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成了外面争斗火拼中的牺牲品。

金军的哨探就算看到了这队人马,没看清他们的旗帜,也只能猜测他们的来历,并不敢靠近询问。

直到过河远离金军防线后,方靖远方才让人打出了宋军旗帜和霍千钧的“霍”字大旗。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一战的功劳包揽到自己身上,甚至都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装病”金蝉脱壳去干掉了纥石烈志宁。

不过?这一番来去匆匆的冬日急行军,也将他累得够呛,一回到海州,这装病就成了真病,当晚就开始发烧起来,急得霍千钧连夜跑出城去把云台书院医院院的钱太医给“请”进了方府。

钱太医给方靖远把了下脉,就狠狠瞪了霍千钧一眼,问道:“使君是文官知道吗?要一个文官日夜兼程出去打仗,你们这些武将都死光了吗?”

他的嘴虽然刻薄,可医术了得,挨骂霍千钧也得低头忍着。

“是是是,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带他一起去。但使君非要去,我们也拦不住啊!钱太医你就赶紧开药方,我去抓药熬药,元泽自幼身子弱,可捱不得这般烧法。”

钱太医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不知爱惜自己身体,烧傻了也是活该。”

嘴上虽然说得狠,放下方靖远的手就去书案上拿起毛病,霍千钧急忙奉上已经研磨好的墨汁,钱太医手下笔走龙蛇般开出药方,上面写的字霍千钧居然一个都认不出来,不禁有些挠头。

“太医啊,你这药方……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呢?”

钱太医翻了个白眼,“要是连你都能看懂,岂不是人人都能看懂,这药方还有何意义?去去去,拿着去回春堂,那边的掌柜是我徒孙,他认得药方,能给你抓药就行?。”

“好吧!”霍千钧倒是没吐槽他们的“保密意识”,拿了药方就亲自去抓药,完全忘了钱太医回去之事。

倒是钱太医留下来照看着方靖远,见他的书童方波取了坛烈酒来,要给方靖远擦身,不禁有些意外。

“你这是在做什么?”

方波急忙答道:“先前府中若有人风寒高烧,使君都让人以烈酒擦拭四肢、腋下和后颈处,说是这样可以降低体温,避免高烧时间太长烧坏了脑子。”

钱太医抚须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老夫亦曾听说过?使君推行烈酒消毒之说,想不到还能用于退烧。这酒倒一碗来,与我尝尝。”

方波不敢不听,另外取了个干净的白瓷碗,倒了碗酒给钱太医。

钱太医端起来只放到鼻前闻了一下,就眯起眼来,“这酒够劲儿!”说罢,端起来便喝了一小口,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液体沿着喉咙流入腹中,然后便在腹中点燃了一把火,随着血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暖洋洋得让人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整个人熏熏然沉浸其中,完全不记得原本是在干什么,现在身在何处。

“好酒……”钱太医放下酒碗,意犹未尽地赞了一声,身形一晃,两眼一闭就要栽倒,吓得方波急忙上前扶住,却见他已双目紧闭面带微笑地打起鼾来。

显然,这位是一碗倒。

方波哭笑不得地将钱太医扶到了了侧厢房中休息,再回到房中时,正好看到方靖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

“怎么回事?我喝多了吗?这么大的酒气……真热……现在是几时了?”

“现在刚过?寅时,”方波小心地给他盖上锦被,说道:“使君你过?于劳累,发热昏迷,霍将军请来了钱太医给你诊治,方才是小的在给你用烈酒擦身退烧,用的是上次使君提纯的烈酒,只是刚才钱太医要尝尝这酒的烈度,结果才喝了一碗就醉倒了,小的便将他安置在侧厢房休息。”

方靖远只觉得浑身发烫,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迷迷糊糊听他说钱太医居然一碗烈酒就醉倒,便说道:“这酒提纯过,度数太高,寻常人喝不得。以后切记,用于消毒退烧的药酒,可不能再拿出来给人喝了。”

“小的记下了。”方波连连应声,见他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知他尚未退烧,便问道:“使君若是不舒服,小的再给你用烈酒擦擦身子?方才钱太医要尝酒,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擦身……”

“交给我吧,你先退下。”门口传来个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喘,显然是先前跑得急了,气息尚有些不稳。

方靖远抬眼望去,却是急匆匆赶回来的岳璃,当下便努力挤出点笑容来,“从玉……你怎么回来了?”

“我若是不回来,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让我知道你病倒了?”岳璃冷着脸走进房中,从方波手里接过布巾,走到了床前,方波非常有眼色地行礼退下,出门时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以免再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去。

尤其是很快会回来的霍将军,经常都会“不识时务”地破坏使君的好事,身为使君的书童,站好门口的岗位,义不容辞。

方靖远张张口,刚想解释,就被岳璃掀开了锦被,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原本就烧得发烫的脸,愈发热得可以煎鸡蛋了。

“擦哪里?”岳璃也是看到他只穿了身白色的中衣和长裤时,才意识到“擦身”这词的内涵,远比她先前想的要多,不由面上一红,下意识地转头顾左右而言他,“这样会不会冻着你?若是再着了凉风怎么办?”

“不会的。”方靖远看到她脸红,自己就冷静下来了,虽然发烧烧得有些头晕,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屋里烧得有地龙,不冷。你将那布巾用烈酒浸透,然后帮我擦擦四肢和腋下就可。”

他很是自觉地脱了中衣和长裤,用被子搭在身上,先露出两只胳膊来,“有劳娘子了。”

两人洞房之夜被人搅局,之后便忙着捉拿奸细和对付徐州之敌,各种分头行事,都忙得不可开交,连作息都很难配合在一起,这竟是婚后近半月里第一次在完全清醒时两人单独相处,也不知是地龙的温度太高,还?是因为方靖远发烧的缘故,连屋里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岳璃这才发现自己抢来的这个活真不好干。

她也不是没给海州狸的姐妹们包扎过伤口,用烈酒消毒退烧就算没亲自干过?,也看到绣帛儿做过?。可那些人,如何能跟方靖远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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