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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冤家(1 / 2)


薛灵致微微蹙眉,不知该以各种语气,只将银子塞给她。“你拿着吧。”

宁芷柔看着掌心的碎银子,收了收手指,“谢谢。”

薛灵致不语,相顾无言。来往有人流与车流,市井声音不断,没人注意她们。偶尔有一两道目光,也一瞥便离。

在这喧闹的寂静里,良久,薛灵致说:“你还好吗?”

宁芷柔笑,笑意里有几分苦涩,“挺好的。父亲放出来后,丢了官职,却没再受到为难。好生将养了几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父亲好转后,将她送到尼姑庵去了,她母亲也打发了。如此牵连父亲,也是活该。”

她说的是谁,薛灵致明白。她轻轻巧巧的语气,让薛灵致心头几动。

开口开得艰涩:“如此,你也多保重。”

宁芷柔笑容惨淡,挂在她偏凌厉的脸上,实在违和。她说:“三娘,你当真要与我生分么?”

原本对于宁芷柔,她的心绪是纷乱的,往昔多年情分不是假的,一言一句走过这么多年,她总是对她抱有很大的感情。可是,从那时,到如今,她不曾问过她:“你还好么?”

落在上京城百姓眼里,是她薛灵致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飞上枝头。或许同样的,落在宁芷柔眼里,亦是如此。她观自己今日华服在身,便说:“你现在也挺好的。”

薛灵致垂下眼睫,几欲开口又婉转落入喉咙,只好再重复那一句:“你多保重。”

话罢转身,身侧来往者不计其数,在这街市里,悲欢离合都是她们各自的命数。

宁芷柔没追问,也没追上前来。薛灵致回了马车,才堪堪回头,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好友。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放了帘子,合了合眼。

李成玉看她脸色不对,试探问道:“怎么了?”

薛灵致摇头,没什么事,不过是人生际遇的分流。合者仍合,分者必分。

李成玉安慰她:“没事啦,你还有我呢。”

薛灵致微笑说是,还有你。车轱辘转着,李成玉今日原是闲得发慌,加之曹氏念叨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才想着出门来透透气。李家那一片儿的姑娘,她又没一个能玩到一块儿的。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三娘。

在出门前,她也是斟酌再三的。她掐了朵花,一瓣瓣数,找三娘,不找三娘。最后天意让她来找三娘。

甚至于在七爷府门前,她还绕了两圈,再次思考这事儿。又是天意,让她碰上了并棠大人。

并棠是从外头回来的,似乎还记得她。见她绕来绕去,主动开口:“你找夫人?”

李成玉直愣愣地点头,并棠沉吟片刻,对她说:“跟我来。”

“哦。”李成玉跟上他的脚步,就这么进了府门。

李成玉心想,这位并棠大人瞧着跟个阎王似的,其实心地挺善良。可见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李成玉跟在他身后,主动开口:“上回那桂花糕,大人觉得好吃吗?”

她对自己做桂花糕的手艺颇为自得,眼巴巴望着他回一句肯定。

并棠停下脚步,转过身,又像阎王瞧小鬼似的瞧着她,语气冷飕飕:“我不是大人。”

李成玉嘴唇微动,正欲开口,又被抢话:“也不是小人。”

她有些惶恐:“那……那并棠哥哥?”她看并棠年纪似乎是比她大些,叫一声哥哥也无可厚非。

并棠又不说话,直直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

还好这时候三娘出现了,再次拯救她于水火。

她慌乱地从并棠身边跑过,边跑还不忘说:“并棠哥哥,你要是喜欢那桂花糕,我下回还做,让三娘给你带点。”

虽然他看着不好相与,不过总归是个好人。

李成玉没有想去的地方,故而二人漫无目的地闲逛。

马车经过一处书铺,薛灵致叫停了车夫。李成玉看着那书铺的牌匾,眯眼看了许久,“三娘,你来书铺做什么?”

薛灵致道:“买些书本。”这几日她同七爷一道看了好些书,在七爷的点拨下,倒觉出些趣味来。

二人进了书铺,薛灵致挑了几本,叫有德付了钱,迈出书铺的门。

同时,并棠回到梁祈身边复命。

梁祈收了东西,想起家中的娇娇儿,问道:“夫人呢?”

并棠不爱说话,问他才答。故而他惜字如金地答道:“出门了。”

梁祈挑眉,有些意外,“去哪儿了?”

并棠又答:“李二姑娘来了。”

梁祈了然,唇边含笑:“这样啊,挺好。李二姑娘是个信得过的,成日里闷在府里也不好,出来走走挺好。”

并棠又不答了。

他想起那位李二姑娘的脸,脸上毫无波澜。

梁祈似乎有些感慨,说:“李二姑娘的桂花糕倒是味道甚好,并棠以为如何?”

并棠脸色如常:“丢了。”言下之意就是没吃过。

梁祈看向他,“你当真对甜食如此厌恶?”

并棠点头。

甜食误人,他不喜欢。

此时此刻,二人正在楼上站着。从他们的位置,可以看见众多楼宇,檐角相连,瓦片做成的兽,张着血盆大口,似乎有吞天的架势。

梁祈手按在栏杆上,神色不复玩笑,目光如鹰。

他沉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呵。”

并棠不会追问他话里的留白,他和雪离从少年时代起便一直跟着他。那时他还没被人称七爷,名梁祈,在战场救下他们二人。自那时起,便种下因果。不必言说,自有默契。

梁祈转身下楼,面上是胸有成竹的盛气,即便这么些年,他已经足够沉稳,诸事并不表形于色,但细微之处,仍能明了。这亦是他们的默契。

他从少年时代,就已然手段狠厉,故而能征服他与雪离二人。从他少年时代起,也偶有柔软,是关于一个姑娘。

在边境,有黄沙裹挟着大漠的苦寒,有伶仃营帐伴着几棵绿树,也有孤月一轮与浊酒尽饮。在马蹄扬起的尘埃里,在兵戈相见白骨森森里,七爷曾说过一句:“也不知家乡的红梅开了吗?”

这是在他掩藏的情绪下,第一次。

关于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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