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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共骑(2 / 2)


天津是北方城市中,跟金陵最像的地方,只是这里洋楼和洋人比金陵多,但蚂蚁窝似的窝棚、游荡的流民与苦役,泥泞街道?上的乞丐,比金陵更要多好几倍。

王朝末期,北方城市独有的苦旧穷酸与臭讲究,与洋人和资本带来的奢靡爱玩与新享受,跟加了天津味道的杂拌菜似的混搅在一起。

掉漆老红木、白色大理?石在泥巴上交替铺出城市的地面。

藏头诗的刺绣褪色布招牌、法文德文的止咳药水彩纸广告在视野中交错。

八仙过海楠木菱格窗的西斜阴影下,有说着洋文的年轻生?徒与新晋官员在抽雪茄;安盛银行好比巴特农神庙的希腊高?柱下,有裹脚的花袄老太抱着戴虎头帽的孙子去存钱。

这里比金陵更割裂,更碎片,更格格不入。

言昳不讨厌天津卫,只是这座城的年岁不够长,街道?泥泞,污水横流,卖枕头的妓|女与满身刺青的苦工在街上游荡。天津卫正在繁荣与贫穷的两个极端中挣扎着,还没能像金陵那样修炼出遮掩本质的虚伪体面。

言昳快到自己之前?去过几次的酒楼,就听见人群正熙熙攘攘的往沿海的道?路跑去,或是好奇或是欣喜,更多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少数人手里还拿着花束横幅。

她皱起眉头:“这是迎接谁呢?”

山光远也不太了解:“是什么人最近要来天津了吗?”

山光远将马车停在酒楼中,酒楼里不少食客正在往外走,显然也要去凑热闹。这就给言昳她们空出了泊车马位置。

店内跑堂一眼就认出了言昳这位熟客贵人,连忙将她往楼上引至三层上的亭台隔间。

言昳在三楼延伸出去的楼亭之上,也能跨过修道会的十?字架和佛寺白塔,看到港口附近的景象。她看到一艘艘桅杆上飘着红帆的木质宝船停靠在岸边,船舷上挂着各色绸带,众多官员似乎在口岸的石栈上列队作揖迎接,水岸上人头攒动。

她明了,轻笑:“是咱们管制倭地有功的衡王殿下啊。之前?说是要下个月才回来,结果今日就赶着回来了啊。”

山光远落座,往港口望去,拧眉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受爱戴了?”

言昳笑起来:“买观众造势也不难,只要第一波人呼喝起来,老百姓都会凑热闹的去看。而且,他这几年另辟蹊径,在倭地搞新进变法,不怎么跟熹庆公主绑在一块,反而名声好了不少。”

山光远心道?,确实,这几年没怎么看梁姓姐弟二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过。难道说真的像言昳几年前对梁栩挑拨的那样,这姐弟俩心并不齐?

其实睿文皇帝上位后,皇室整体风评都不怎么好,跟当年宣陇皇帝狼狈西逃的时候有的一拼。

睿文皇帝更是因为国库崩盘事件而遭百姓嘲讽唾弃,一度民间调侃嘲讽他的诗曲四起,朝廷也不像百年前?那么有权,抓不完这些编排皇帝的人。

在其中,梁栩因为在倭期间,其实作为整个倭地在战后的“摄政王”,他在倭地四杀高?官地主、分地给农民、双向移|民又兴办私学等。并且把这些新政成果带回大明境内,大肆宣传夸赞。

受宣传影响,不少百姓都觉得,如果是梁栩上位,必然也会在大明分地、兴办私学,带来南北大地的新春风。

这五年来,梁栩的名声就水涨船高了不少。

如今倭地被他的手腕荡平,不少倭人的饮食习惯和穿衣装扮,都在他的推政下向大明靠拢,倭地想要翻身独立几乎不可能了,他功成名就,也到了高?调回大明的时候了。

这么关键的场合,不买水军岂不浪费,眼下往港口去的人潮中,手持捧花和横幅的,估计不少都是他安排的人吧。

山光远却摇头道:“朝野中也有很多人支持无皇无王,工人们也频繁罢|工,支持他的人多了一些,但也没有百姓拥戴的地步。而且梁栩的仇敌政客也很多,天津卫最近又很多闹事的人。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回来,是生怕自己不够显眼吗?”

言昳嗤笑道?:“咱们吃咱们的吧,我就希望他别再跟瘟神似的。这几年,有他的地方总要搞出些乱子。”

梁栩确实够瘟,言昳几句话没想到真的落了真。

言昳这才让山光远剥到第三个蟹子,她吃着银杏蟹膏蒸蛋,靠着窗子吹着初秋清风,便听到街上遥遥的传来争斗叫喊声。

沿着港口的宽阔街道?上,满是迎送衡王殿下的人群,梁栩与一些官员的车马,也在四列持枪卫兵的保护下,在街道?上缓缓行进着。

期间,梁栩还像要大婚的国民公主似的,好像从车马小窗中,露出半张脸,对着百姓人群挥手致意。

然而这条街道?上,很不巧的迎面行来了罢|工的队伍。

梁栩回来的突然,连消息灵通的言昳都没提前?知道,估计是梁栩也在提防某些政敌。

他的突然归来,自然让天津卫的城防卫兵手忙脚乱,当地知府也连忙安排护送队伍,给?他铺陈场面,就疏忽了对于罢|工的拦截和防范。

梁栩也真是够倒霉的,想要躲避政敌的有意作乱,却碰见了天津卫中愤怒勃发的工人大罢|工。而且这些年,在很多富商资本的有意引导下,工人往往更仇视皇帝贵族与官员,认为是这些贪官污吏与皇权废物才造就了压迫。

这帮大罢|工的示|威者,身着短打布衣,头绑布帛,听闻迎面来的是衡王殿下的车队,便愈发恼火起来。

他们很多都不懂得梁栩在倭地推行的新政,只知道梁栩姓梁,梁栩住大王府,是狗皇帝的兄弟,便愤怒的挥舞着榔头,要冲击梁栩的卫兵。

两方大批人马已然在街道?上推拒起来。

言昳一边吃着蟹子,一边把胳膊撑在围栏上,啧声道?:“天津卫对上个月两次罢|工都处理?不当,抓的人到现在还没放,工人们激愤已久,今日便是大爆发。你看得出来吗?其中有些都是咱们沿路看到的京津铁路的工人,这帮工人很多都是以前?的私兵、匪帮进城卖苦力的,打起来可真收不住。”

山光远:“嗯。听说上个月还都是喊口号,这会子拿了榔头铲子,怕是要流血了。”

言昳叹气:“如果梁栩身边那些没脑子又没良知的天津卫官员,让城防兵开了枪,咱们估计就要走了。我这点的一大桌螃蟹啊。”

山光远总觉得,这场巧合的罢|工没那么简单。言昳刚拿起一只蟹腿,听到远远传来几声枪响,街道?上百姓尖叫做一团,绿衣皮甲的卫兵与麻布衣衫的工人们冲击殴打起来。

而梁栩得车队紧急转向,改道准备离开。

虽然大明土地上,动荡祸乱是家常便饭,但梁栩走到哪儿都是漩涡中心的本事,也让言昳佩服。

言昳只能放下蟹腿,道?:“走吧走吧。”

临着下楼,她不舍得看着那些蟹子。山光远看她眼含秋波,对赤红蟹子如此脉脉不舍,道?:“……要不带两只走?”

言昳看他腰间的皮口袋,委婉道?:“我不喜欢腥味粘在我身上。”

山光远懂了,那桌子上的帕巾裹了两只蒸熟的螃蟹,塞进自己平时放令牌公文的口袋里,就差给?她端着姜汁醋了。

楼下的街上奔逃起来,也有些百姓见过前?几次罢|工冲突,又怕又想看热闹的在楼上探出脑袋。

二人到了酒楼旁停车的窄院。这几年大明境内大小冲突不断,俩人都见过了太多刀光枪声,竟然都只是脚上加紧,面上不慌,山光远道?:“天津道?路狭窄,咱们先?别驾车,直接骑马走吧。车后也有马鞍。”

言昳看着他从车马后头拿出一个马鞍,长短两把佩刀,佩服他准备齐全,但又问:“咱俩骑一匹?”

山光远没想到这一茬:“……这马车以前都是我自己用,所?以只有一副马鞍。”

言昳觉得她又不是小孩了,再挤一匹马太不合适了吧,而且这马鞍都是有后靠有桩头的,简直就像挤一个卡座,她别扭道:“我现在胖了好多。而且你也长了很多肉啊!”

山光远正迟疑着,就听见一连串怒吼,似有些愤怒的工人从港口那边冲过来,竟开始砸起周边的店铺,还有百姓被伤惨叫起来。这年头拥枪者不少,也不知道是卫兵还是沿街的哪户商铺,竟然就在斜对面不远处放枪起来。

言昳惊得一缩脖子,山光远顾不上了,解开车衡,套上马鞍,打结固定后,把言昳抱起来往马上一扔一抬,上马就踢动马腹,跑了出去。

言昳感觉自己半个屁|股都是坐在他腿上的,脸色难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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