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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殿下(1 / 2)


“听说,这里头住着一位皇子?”

“嘘,别提他。”

树影下,两位太监交头接耳地说着闲话,将目光落在一丈之外的墙上。

白墙青瓦。因为有些年头,显得破败不堪,上头还挂着几张蛛丝网,说话间刚有一只蛾子,扑着翅膀钻进网里。惊得蛛网颤动一下。

“你入宫晚,不知道这些。是早些年,陛下喝醉酒做出的糊涂事儿。陛下厌恶极了这一对母子,这孩子自打出生就没出过冷宫,说来都是晦气,咱不说这个。”

“可是如今太子殿下入了狱。你说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里头那位,有没有可能翻身。”小喜子捧着饭盒问。

“太子殿下能有什么万一?他的舅舅可是丞相孙氏,姨母是国公夫人,这样的底子,难道还当真能栽在那个人手里?”

说完了,又瞅了眼天色,差不多到时辰了,便将他招呼着沿墙一路往前:“唉,咱们底下人,做好手头上的差事就好,上头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咱们嚼舌根。”

小喜子点头,心想是这个理。

“走吧,给里头都送饭去,别怪我没提醒你,可别和他说话。”师徒指着不远处的大门,推了他一把,因为这是小喜子第一次给冷宫里的母子送饭便多提点了一句。

“为什么?”

“陛下厌恶他,你何必惹这一身麻烦与他去攀交情。听我的便是了。”

小喜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食盒走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从狭小的门缝里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正蹲在中间的荒草平地里像是在挖什么的样子。小少年唇红齿白。眉眼清俊,看着像是很乖巧。

小喜子顿时忘了师傅的嘱咐,将饭盒递进去后,忍不住唤了一声,只道:“饭送来了”

只见那孩子放下手中刨土的铲子。将一身泥污往身上擦了擦过来了。

没有应声,缓缓踱步到门边上,拎起食盒便转身要走。

已经是腊月,小喜子见这位殿下只穿着件单薄的单衣,看了一眼将要下雪的天色,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快些回屋里去吧。”

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过来,看了自己一眼。

“嗯。”小殿下声音也极是文静,“谢谢。”

小喜子刚要离开,却感到有一股阻力,回过头一看才发觉竟是小殿下将一只脏兮兮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拽住了自己的腰带。

“可以给我一些炭火吗?太冷了。”小殿下说话温温软软,十分可怜。

小喜子大吃一惊,这样冷的天,这屋子里竟然既没有御寒的衣物,又没有可烧的炭火。

就是最卑贱的奴才,过的也不该是这种日子呀。

可是偷偷往冷宫的运东西是忌讳,小喜子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出言拒绝了他。

结果没走出几步,又听到身后传来抽抽噎噎的哭声,小喜子心一软,蹲在门缝旁边问,“你哭什么呀?小殿下。”

这位二殿下红着眼睛不停的揉弄着。着急的像是话都有点说不清了,道:“天太冷了,娘亲都冻病了,好公公,施舍我些炭火吧,求您了。”声音里带着些鼻音,既可怜又无助。

小喜子看了看周围,见没人瞅见,此处又地处偏僻,,便跑去自己的卧房里抱了几块炭过来。从门缝里一根一根的塞进去,还给小殿下递了一张火折子。

权当做点好事了。稚子何辜啊。

师傅说的对,皇家的事情瞬息万变。小喜子前脚刚给小殿下送完炭火。后脚回到卧房里时。便看到对面负责宣旨的大太监刚刚穿戴得华丽又整齐,器宇轩昂的从正门出去。他问师傅:“他传的是什么旨。”

话音未落。满屋子都寂静了

师傅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小喜子,别打听了。”

又将他拉出了房间,领到墙角,才道:“是孙丞相被流放的旨意。”

小喜子不敢相信,太子入狱后不到半个月,他的舅父孙丞相竟然被流放了。莫非太子一党,当真要折在那个阉人手里。

旨意很快传遍了皇都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到了诏狱之中。

整个皇城一夕之间风云变幻。

丞相孙严钦拖着一家老小坐在囚车里被运出皇都的时候,楚歇正站在城楼上俯瞰着那一队远去的车马,眼里悲喜莫辨。

那一天夜里皇城里下了极冷的冬雨。带着雪子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

冷宫里,江晏迟摸着娘亲越来越发烫的身子,将院子里挖来的草药揉成一团往她嘴里塞:“阿娘,阿娘……吃下去。”

“这是我跟外头人要来的炭,烧起来就不冷了,阿娘,你烤烤火吧。”他扶着娘亲坐起来,温声劝着。

“阿娘……阿娘只怕是不行了。”段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阿予,对不起,这一世是阿娘拖累了你。”

江晏迟神色依旧温和,只温和地哄着她:“别说这些话,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

“不成了,不成了……”

江晏迟放下娘亲,看了一眼外头冰冷的夜色,合身冲进雨里,拍打着冷宫的门道:“公公,是公公在外头吗……求求您了,我阿娘快病死了,施舍我们一碗药吧……”

那声音像是一只弱小的幼兽在低低地嘶鸣,可怜到了极致。

可外头并不是前几日当差的小喜子。

而是向来喜欢打压他们母子的老太监。分到个雨夜看守冷宫已经是让他觉得无比倒霉,如今还听到里头说人要死了,更觉得惹了一身晦气。

“死了就死了!死了还干净!”

老太监往地上啐了一口,“那贱女人早该死了,也惹不得我在这受这罪。要死就快死!”

“公公,大人……赵大人,求您了……”

江晏迟红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拽着老太监的衣袖,却被他狠狠甩开:“你也是个下贱胚子,还不放开咱家。小贱种。”

尖酸刻薄的话一句一句传入耳中。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十三年。

江晏迟收回了手,看着锁门十三年从未打开过的这条长长的铁链,又看到那太监腰侧佩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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